聞聽宋錚有妙計,既能保住權位,又能使大齊昌盛,黃元度先是一愣,接著哂然一笑,“小郎,我知道你智計超群,然時局這個東西,常變常新,沒有一成不變的製度。考察曆史曆代軍政,沒有恒久不變之製,最多不過百年,都會煙消雲散。”
黃元度不愧為太宰,很快就想到,宋錚可能提出一種新的政治製度。但黃元度是何人?十多年宰相,對於一個王朝來說,能當十幾年宰相,是很不可思議的。以往的政治人物,也許有人當宰相的時間會超過黃元度,但莫不是幾上幾下,像黃元度這般連續當十多年宰相的,幾乎絕無僅有。
這樣一個人物,對政治的認識早已經深入骨髓。盡管黃元度已經很尊重宋錚,當讓他聽一個十八歲的青少年來講政治,的確有點班門弄斧的味道。
宋錚嘴角一翹,笑道,“那請問相爺,在宋某之前,可曾有一人提出以經濟戰勝金國?在下一篇文章,不是也令相爺眼界大開麼?今日在下尚未說,相爺就斷定宋某之言不可信,所為何來?”
黃元度一愕,恍然想到,坐在自己對麵的少年,似乎從來不按規矩出牌,所思所想,均不同於尋常人等,且常人驚人之語。
收起些許輕視的心思,黃元度道,“小郎有何言,姑且說來聽聽。”
“在說出我的意見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拜托相爺。”
黃元度眉頭微皺,“不會是蔣魁家眷之事吧?”
宋錚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這事,我需要讓相爺上書,支持不處理蔣魁家眷。功過是非,隻在蔣魁一人爾,其家眷何由來著?”
黃元度輕哼了一聲,“蔣魁叛國,致數萬軍士傷亡,雖九死亦難辭其咎。何況黃某現在已經退隱,即使上書陛下,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相爺雖然病休,但依舊是宰相,天下仕子,莫不以相爺馬首是瞻。且從哪一個方麵來說,蔣魁家眷也不當族誅。《大齊律》並未規定,叛國者連坐族誅。此事於法於情於理,蔣魁家眷也不應如此對待。”宋錚鄭重地道,“此事還煩請相爺表個態,最少,能在天下人中間掀起一起大討論來,讓天下人評理。如此,才能使其覓得一線生機。”
黃元度盯著宋錚看了好一會兒,很快就猜到了什麼,“這麼說,你在蜀國時,與蔣魁會過麵了?也知道當年的許多事?”
“蔣魁的確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但不甚了了。更多的,是告訴我他的來曆。”宋錚將蔣魁與蜀國皇室的淵源糾葛說了一遍,接著道,“最少當年的事蔣魁隻是一個傳聲筒,密謀者更有其人。當然,現在宋某也不想追究什麼。隻是想保住他的家眷而已。”
“這恐怕是你們的交易吧?”
“相爺慧眼如炬,的確是一個交易。”宋錚笑道,“這個交易內容,我可以完完全全告訴相爺,相信對相爺也大有裨益。”
黃元度歎了一口氣,“小郎,你可知道你現在的情況?聖上雖尊你為帝師,但你不過是禮部的一個四品郎中,論權勢,尚不及一個知州。你如此為蔣家盡心,所為何來?”
宋錚長歎一口氣,“所為何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人生在世,大丈夫無信不立,我既然答應了蔣魁,也得到了對方的籌碼,就要完成我自己的承諾。雖然這個承諾無人知曉,但人在做,天在看,我宋小郎雖然位卑言輕,但‘信’之一字,始終要堅信的。”
黃元度無可奈何地笑道,“本相有時候覺得你特別聰明,有時候又覺得你特別傻。”
“任何人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相爺不也是如此麼?若你一味迎合聖上,今日也不會病休在家了。”
黃元度一愣,轉而笑道,“好吧,我承認,我被你說動了。我也不問你和蔣魁有什麼交易,這事兒我答應了。我也相信,你的籌碼也應該值得我冒險這麼做。”
宋錚知道,黃元度能做出這個姿態,十分不容易。畢竟,現在殺蔣魁家眷的聲浪很高,而黃元度又被逼病休在家,讓他逆勢而動,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
不得不說,黃元度是一個十分敢搏的人。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將老家的的良田全部出售,籌集商貿行所需要的銀兩。如此氣魄,宋錚還是很佩服的。
稍稍組織了一下思路,宋錚道,“相爺,我再問你一句,我大齊的症結到底何在?”
“這件事小郎相必也清楚吧。”黃元度淡淡地道,“我大齊自立國之初,軍政就是分開的,而且分的很清楚。大齊軍方,都是跟著太祖、太宗打天下的,多為北方人士。而治國的政才,因東京事變,大多損失殆盡,所以大齊的從政高層,則多來自南方。當時太祖立國江寧,多虧江南大族支持,而治國人才也多由南方人擔任。說到底,這是一筆大一點的交易罷了。軍方需要江南大族的財力支持,而江南大族也需要軍方抵禦北方異族的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