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交疊,那些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叫囂著跑出。
仿佛是昨天才經曆過,又仿佛時隔多年。
徘徊讓你分不清前世今生。
沈如歌想要醒過來,因為夢中太疼,卻還是沉沉的又墜入另一層夢。
那年草長鶯飛,微風習習。
那一年他們都在拚命學習,正值小學生升初中,沈如歌想考一個好的初中,最好是能去城市讀書,這樣就能見到自己的父母,然後幸福的在一起生活。
奶奶告訴她,爸爸媽媽在安城,雖然遠,但是隻要她努力學習考上安城的初中就能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為了這個信念她發了瘋似的學習,不分晝夜。
而那時許言傾卻悠閑的像一個已結束升學考的孩子,他時而站在院子裏曬太陽,時而逗逗流浪的小貓小狗。
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總是意氣風發的不像一個少年。
有一次他看見從學校補課晚歸的自己嘴角揚起諷刺的笑:“這麼努力是想成為人上人?”沈如歌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許言傾對她這麼特殊,討厭中帶著濃烈敵意,明明在別人麵前很溫柔,笑起來雖然冷,但至少沒有敵意。
但是在自己麵前卻是偽裝全無,原形畢露。
許言傾總是洞悉她的想法,用惡毒話刺破她的夢:“他們若是想要你,怎麼會這麼多年都不回來你。”如一個審判者拎出一樁樁證據,揭開血跡斑斑的真相。
“他們有給我寄錢,我是他們的女兒,他們還記得我。”她大聲咆哮,想要證明,卻在他閃爍而充滿冷漠的眼眸中漸漸敗下陣來,不斷顫栗。
那種懷疑讓她覺得害怕。
許言傾散漫的倚靠在蒼老樹幹上,慵懶沉穩的嗓音像是緩緩開啟的潘多拉魔盒,他笑起來既殘酷又絕然:“是啊,你如果覺得夢美好,那你可以一直做下去,直到你潰決。”
沈如歌衝進家門,像是一個瘋子一般扯著自己的奶奶問:“奶奶,你告訴我,爸爸媽媽是要我的對吧,他們隻是為了我的未來奮鬥是吧。”
快告訴我,快告訴我,他們是要我的。
我不是在做夢。
告訴我。
奶奶似乎有些躊躇,老態龍鍾的臉上堆砌起滿滿皺紋,她放低嗓子說:“如歌,你的弟弟今天出生了,你爸爸媽媽的意思是初中還是在本地讀吧,畢竟城裏的花銷會高一點……”
攥緊衣袖的手無力的垂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這些話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反應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衝出家門的。
全然不知。
都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說好了會等我去的,你們都是……騙子。
她跑到寬闊的原野上,積蓄許久的淚終於傾斜而下,那是盛夏的午後,陽光炙熱而溫暖,如歌卻覺得全身都冷到透徹,她已經對父母的回憶一片空白,他們已經許久未回來了,她不過是想要片刻的溫暖……
她不想成為被遺棄的人。
她是有父母的人不是嗎?
為什麼,得不到該有的溫暖。
蜷縮在田埂上,周圍一片寂靜,偶有風晃動麥稈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有人低低吟唱。
許言傾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他低垂著頭,淺藍色眸子裏溢滿了粘稠而細膩的光芒,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他坐在她的身側,呼吸深深,語氣沉穩如一個握劍的騎士:“沈如歌,你知道怎麼樣才能不再悲傷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又一陣輕微而嗚咽的抽噎聲。
他望著一望無垠的曠野,眼中幽深而斑駁,聲線第一次那麼柔軟的像一個少年:“隻要堅強,堅強到所有人都無法忽略,那麼你就不會悲傷了。”
那是第一次,沈如歌覺得許言傾像一個正常人了。
她哭著哭著就漸漸困倦,頭一沉就靠在了許言傾的肩膀。
那時候的許言傾很瘦弱,是那種營養不良的羸弱,瘦骨嶙峋的不像一個男孩子。
恍惚中,她聞到了他的味道,少年獨有的檸檬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