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人很多,對於作為學生的我們,學習始終是我們的中心。這學期老師給我們留下了史無前例多的任務,看著老師把這些任務從嘴裏說出來的時候,覺得他仿佛在說一碗岐山麵,無比的美味,當時的表情完全是迷戀和沉醉。而我們的心裏早已被辛酸的淚水給淹沒了——這學期的日子注定是不幸的。一係列的前因後果在我們的眼前匆匆溜過,留給我們的是懵懂、不解和不知所措。事情究竟在何時演變成為這個樣子,我們完全是幾個不明白自己自己不能吃糖的小孩子。老師彌漫在臉上的笑,像一隻藏在花叢裏的大黃蜂,隱藏著危機和殘酷。
一切都不可預知,就像我不能預知某一天我會這樣地厭惡學習,會這樣的後悔自己曾經的某一個選擇。如果我不選擇現在的專業,那麼我就不會來這個學校,那麼我就不會有某些不愉快,那麼也許我的生活可能會更愉快一點,那麼也許……
可也許一切也還是那樣。因為不可預知,所以一切的也許都太虛無縹緲了。
昨天晚上睡覺之前,忽然想起以前在排球班的事情,沒有任何預兆的就那樣想起來了。宿舍門前有一個網球場,一個羽毛球場,一個乒乓球場,看見這些運動的時候那樣的記憶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排球場在另一個方向相反又非常遙遠的地方,所以排球這種運動現在已經變得陌生而又遙遠了,即使看見了,過去有關的記憶像一股杳無音訊的風,完全沒有回歸的跡象。看來像記憶張樣的東西,即使在我們的大腦裏,在我們的心裏,卻仍是難以控製的——需要時機,就像某種的命運到來一樣。
那天下午的時候,我們連同其他總共幾百人一起被集中到那座不是很大但感覺上還蠻好的體育館裏,就像一群被等著外出吃草的羊群一樣,整整齊齊地站在隔音效果很差的天花板下麵。腳下的木質地板很薄,每當我們走過的時候,腳下就會發出空洞的聲音。於是忽然之間整個體育館就變得極其熱鬧,那個時候我們不再是等著外出的羊群,而像是一群來自侏羅紀的等待覓食的恐龍,體育館仿佛會在下一秒馬上陷入奔潰,繼而揚起一股飛揚的灰塵。
平凡地到來,然後像夢一樣毀滅,想象起來似乎也不錯。
周圍站了很多老師,來來回回的走著,那時候隻是覺得有點煩,現在再回顧的時候覺得我們其實更像是一群窮凶極惡的罪人,這些老師看起來更像是一些暗藏著槍支,準備隨時對我們發出攻擊的警察。時光的倒流往往讓我們的感覺器官也會發生變化,但這樣看起來似乎更加的生動了,平實無味的生活裏終究還是可以多出一點藝術的,那樣寬闊但柔弱的空間,那樣遙遠但卻清晰的氛圍裏,藝術感並沒有因為歲月而消失。喬治?奧威爾說藝術的成功與否就在於生命的長短,那麼這渺小的藝術感還是成功的吧。
這個體育館總共隻有兩層,第一層是球類運動的練習場,第二層用來練習健美操武術。我們在體育館裏練習的為數很少的幾次中,都可以聽見練習健美操的時的跳躍聲和一直都沒有變化過的音樂聲。健美操班的女生都是漂亮、身材好、敏捷的,而我們這些選擇了球類的,要麼是健碩的,要麼是笨拙的,所以我們在心底裏對那些女生都是帶著羨慕的感情的,所以不管她們集體跳躍的聲音有多大,即使覺得那虛弱的地板快塌陷了,即使我們麵臨有可能成為廢墟的一部分的危險,我們仍然覺得那聲音好聽,仍然覺得那仿佛要把一切都變成老舊的化石的音樂是天籟。任何時候仰望的心態都可以使我們變得無知而幼稚。
在這個體育館裏,我人生演出的部分很少,除了練習過幾次排球,再就隻參加過一次我們中文係的以聯絡各個年級的感情為目的的遊戲。我們的緣分很淺,但它對我記憶的重要性就像是它對整個學校的重要性一樣。一個健全的、有點小名氣的大學沒有一個像樣的體育館那怎麼可以呢,這就好比一個姑娘長得很美但卻腿腳不便一樣,是有缺陷的。在我的記憶裏,打排球那就肯定會有體育館,不說體育館,那麼我這段記憶就是不完美的,是有缺陷的。我有很多缺陷,所以我必須盡力減少它們出現的機會。隱藏不會使我們完美,但卻可以使我們趨近於完美。
我們起先是在體育館裏站著的,前麵一個此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的不知是老師還是領導或者即使老師也是領導的人拿著一個喇叭在對著我們大聲的喊話,告訴我們大學的體育課都有什麼,我們要如何才可以完成這門課的要求並順利畢業,每課的室外場地在什麼地方等等一大堆後來我們發現完全無所謂的事情。即使在我們還對這些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很多人就已經覺得無所謂了——有人在認真地聽,必定就會有人會無所謂的對待——反正認真聽的人會告訴他們的。很多人大學四年的生活就是這麼過來的。一無所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認識有所知的人。覺得無所謂的人無事可幹,於是熱火朝天的群聊便開始了。剛開始是對前麵喊什麼無所謂的人,接著是有所謂的人。於是最後便是一個極為有趣的場麵:前麵聲嘶力竭,語重心長,下麵指手畫腳,表情各異,看著就像是一個人和一群人在對罵,那場麵恐怕當年改造南泥灣的氣勢也是比不上的。最後眾位老師不知道是覺得我們站著聊天太累了,還是想轉移我們集中於聊天的氣勢,便讓我們全體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