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榮地位、俊雅外形是他與生俱來的,滿腹詩書、一腔謀略則是二叔教習之故。賜予他生命和身份的男人正是這處宅邸的主人,然而他們之間卻沒有至親的熟稔。蕭昭業搖搖頭,一手扶額,坐將起來。外間侍候的丫頭聽到動靜,一溜有序地進了屋,手上端著銅盆、綢巾、錦服??
蕭昭業抬眼打量,問道:“采睫在哪裏?”
若說現在身邊最親近的人,當屬自己的婢女霍采睫了。她侍奉蕭昭業已三載有餘,為人溫婉可親,處事滴水不漏,侍上麵麵俱到,治下恩威並重,一汪眼波楚楚動人,一抹笑意如沐春風。隨著年歲的增長,在蕭昭業眼中,采睫從一個出類拔萃的丫鬟,變成了一個女人,一個獨一無二的女人。見到她那嬌俏可人的麵龐,心底便生憐惜之意,仿佛有什麼在蠢蠢欲動,有什麼在沁人心扉。
蕭昭業心中有過考量,采睫的身份自是當不起南郡王妃之位,唯有待近兩年議親之事有了結果,再請旨納她為側室,如此也能相伴一生。是以,蕭昭業明裏暗裏許下霍采睫許多特權,丫鬟們雖不敢大嚼舌根,卻也都心知肚明,素日裏對采睫更加敬重討好。如此這般,當蕭昭業隨口一問之時,打頭的婢女竟是驚恐非常,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微微低頭,嗓音止不住地顫抖:
“回,回王爺。采睫,采睫姑娘她,她被太??子爺收房了。”
“你說甚麼!”
少年眸中騰起怒火,將手邊的銅盆狠狠撂在地上,溫暖的清水潑灑一地,丫鬟們急急跪下,皆斂聲屏氣。一時間,屋內靜得隻剩下銅盆在地上旋轉的悶聲,歸於沉寂??
蕭昭業緊緊攥著手中的綢巾,指甲隔著絲滑的巾麵嵌入掌心,但他渾然不覺,緩緩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床沿。似乎過了許久,他抬起頭,看著跪了一地的丫鬟,沉聲問:
“怎麼回事?”
“回??回王爺。”先前那婢女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昨夜,太子妃娘娘派人前來慰勞奴婢等,采睫姐姐跟去謝恩,就??沒再回來。同去的丫鬟說??說采睫姐姐被太子收作房裏人了。彼時王爺已經入睡,奴婢等不敢造次打攪??”
那婢女言罷,怯生生地瞟了蕭昭業一眼,隨即埋下了頭。
謝恩?收房?好大的恩典啊!
蕭昭業鐵青著臉,腦中撞擊著千萬個念頭。昨夜,自己本是有意讓采睫前去謝恩,以她的聰明乖覺必能給母妃留下好印象,往後行事更加便宜。豈料!
蕭昭業的心中五味雜陳,首當其衝的便是憤怒。這種情緒來勢洶洶,幾乎掩蓋了其餘感情,以至於他一時不察,亦不願察覺心頭那一絲恐慌與悔恨。
他冷冷地掃了一眼地下的丫鬟們,吩咐道:“都起來!為本王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