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映入眼簾的麵容朗目疏眉,俊秀超然,溫文爾雅。
“阿奴?”男子如水的眸中泛起一絲波瀾,“好??好久不見。”
“楊??”她張口時,才發現往日那聲親昵的“楊郎”卻是再也喚不出。
??
九年前,小園香徑,驀然回首,怦然心動。
“你便是醫治爹爹的郎中?”
八年前,冰冷臥榻,斯人已逝,聲淚俱下。
“對不起??我會照顧好你的。”
七年前,吳興城下,依依惜別,暗許終生。
“兩年後此時,我定往建康赴白首之約!”
六年前,深宅大院,一紙婚書,潸然淚下。
“娘,我??嫁!”
五年前,建康城外,春色正好,失魂落魄。
“走??我們走好不好?我們回去??”
一封封訴盡相思之意的信曾在建康與吳興之間的驛站來回,直到那一紙絕情書送到他的手中之時,這美好的一切才真正幻滅。那個曾輕吟著“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的人兒已嫁為人婦,自此侯門似海,蕭郎陌路。而長留建康,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行醫施藥,便是他所能給她的守候。但他們都知道,即便靠得再近,此生緣盡,往日不複——不能見,亦不必見。
好久??不見。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
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
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詩經?鄭風?風雨》
“楊大哥,”在屋內坐下,她強壓下心中的悵然,懇切地說道,“小妹我有一事相求。前日,南郡王受了劍傷,性命垂危,萬望你相救!”
男子溫潤一笑,唇齒間隻飄出了一個字,“好??”
何婧英眸中噙淚,哽咽道:“多謝??我,對你不住??”
“阿奴,這不是你的過錯,何必自責??”
“對不起,對不起??”她垂眸,喃喃地念著,念著。
六年前,身不由己,對不起;現今,情不自禁,對不起??
“阿奴,快別哭了,救人要緊!”
女子聞言果然抬起頭,泣聲說道:“楊大哥,你跟我來??”
馬車顛簸,似在與什麼賽跑著。
“阿奴,他待你——可好?”
“王爺待我很好。”女子低著頭,輕聲回道。
“如此??就好。”
話音落下,車廂內的漆黑與夜色相融,陷入了沉寂。
仿佛過了許久,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何婧英急急說道:“楊大哥,深夜秘密來尋你,是希望你能暗中為王爺醫治。”
似乎隱約看見男子眸中亮光一滅,何婧英忙補充道,“並非我不盼你飛黃騰達,隻是我怕王爺??王爺會容不下你。”
“他是如此善妒之人嗎?”楊瑉之眉頭微蹙,隨即展開,笑道,“也好,至少他在乎你。”
她沒有接話,心中酸楚。
“我本在民間瀟灑慣了。屈居宮闈,終年為寥寥幾人診病治疾,豈不辜負了我這一身苦心學得的本事?還是做我的江湖遊醫來得肆意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