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樹木同株(下)(1 / 2)

“三年前?三年前你是一個富貴王爺,能給我一世的幸福,所以當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的時候,我信了。現在呢?你自己尚要以身犯險,又如何護我周全?”王歆別過臉去,盛怒之下的語音似在顫抖,“若你自命並非自私之徒,那要麼你我和離,要麼你放棄這種玩火的想法,與太子開誠布公也好,避世歸隱也罷,終歸是有一條活路的。”

“你——真是這樣想的?”

“是!二者擇其一,你選吧!”王歆瞟了眼男子發白的麵龐,頓了頓,道,“若你還顧念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便不要??”

“歆兒,有一句話你說錯了。”蕭子隆出言打斷了她,“我蕭子隆,若自私起來,那就是無賴一個!”

男子緩緩站起身,勾起半邊唇角,露出一個壞笑:“你放心,我允諾給你的幸福,斷不會少。一月為期!在接下來這一個月,你就先在王府內好好養著身子,一個月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

是夜,一個迅捷的黑影在皎潔的月光下晃了晃,消失在隨郡王府的院牆之外。

王歆不管不顧地運起輕功,在建康城的街巷間疾速穿梭著。不知是因為長時間的跋涉,還是腹中愈發難忍的痛楚,她蒙上黑巾的麵上滲出一層薄汗。右手緊緊握住腰間的匕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做些什麼,該去做些什麼??當朝太子,這大概是他最珍重的一個身份了吧!以這個身份所作的一切,她又有何理由置喙呢?在這個身份麵前,他可以不是誰的父親,可以不是誰的兄長,也可以不是誰的——師父。

曾幾何時,紫荊樹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抱著一把木劍,專注地望著院中舞劍的男子。那疾若閃電的劍法,那盈若流水的步法,似乎再學上一生也難以企及。但是,當他收劍回鞘,轉身看來時,那英俊的麵龐失了往日的不羈——

“歆兒,從今日起,師父不能再來授你武藝了。”

她原本以為,當她病愈的那一天,師父便會灑然離去,快意江湖。但是他沒有。

她原本以為,當她躊躇著說出“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那一刻,師父會笑她兒女姿態,會氣她胸無大誌,會懂她朦朧企望。但是他沒有。

她原本以為,他會讓她就這樣學一輩子的劍,習一輩子的武,看一輩子在自己麵前的這個人。但是他沒有。

將自己鎖在屋中三日三夜後,爹爹終是破門而入,抱著歪在床上,雙眼通紅地淌著淚的她,又氣又痛。爹渾厚的嗓音伴著陣陣耳鳴傳入,她像是聽懂了什麼——那個人,是曾經的南郡王——而自昨日起,他已經成為了當朝太子。

爹說,南郡王自幼便與他有師生之誼,是以當爹廣覓岐涯武者之時,早年曾遊曆江湖拜師學藝的南郡王為報師恩,便時常入府授武。

爹說,師父的武功師承多派,卻又自成一派,棍棒刀劍都可使得,便是其中一些岐涯武派的粗淺武功治好了她的頑疾。

爹說,從此不要再叫“師父”了。

一直不聽話的她,那一回聽話了。

可是她以為,就算師徒緣盡,那個人總該成全她小女人的心願,成全她“白首不相離”的期望。可是他終究動手了,對她認定了的“一心人”。

這把匕首,擔負著怎樣的使命,又會染上誰的血?王歆自嘲地笑笑——或許,自己不過是這樣的一柄匕首罷了。論武藝,自己根本談不上出師,更兼現下身體正處在最虛弱的時候,的確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但是過了今夜,誰知道那個腦子不會拐彎的瘋子在一氣之下,會把自己的小命折在哪?誰知道高高在上的太子會不會暗度陳倉、卷土重來?她不知道該怎樣在偌大的東宮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那個人;她不知道當她見到那個人是該以怎樣的表情,道怎樣的一句話;她不知道自己此行是想要求情保命,還是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