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清尚之名(下)(1 / 2)

“王將軍的忠心——本王記住了。”蕭昭業冷笑著。與此同時,他袖中的響箭“咻”地一飛衝天,挾著風勢,哨鳴不絕。

王融一驚,斷喝道:“你在幹甚麼!”

“王將軍即刻便會知道。”蕭昭業拂袖轉身,提步上車,一切都是那樣地從容不迫。

“將軍!”

幾乎是蕭昭業在車廂內坐定的同時,城牆上的衛兵驚呼著奔下高台,疾步衝到王融麵前,跪地抱拳道:“將軍,宮外……宮外有伏兵!”

王融心上吃了一驚,隻作盛怒之色:“何人膽敢冒犯天威?”

“不……不知道。”衛兵戰栗著說道,“方才鳴鏑一響,就有成群的持刀甲兵自兩側林地、市坊街巷中湧出,其眾不可勝數。”

“賊子作亂!”王融神色一凜,“立即調用禦林軍!”

“可是……可是這些人隻是身著清一色鎧甲,三三兩兩地在宮牆外逗留、行走,並……並無結群作亂之意……”

衛兵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不可聞。他也覺得自己所言可笑至極——平地裏冒出這麼多的士卒,必是早有埋伏。可歎他們鎮守宮門,竟然毫無察覺!偏偏這些人同逛廟會般摩肩接踵地散著步,一派清閑自在,叫人什麼把柄都抓不住、什麼罪名都安不上……

“王將軍。”蕭昭業清了清嗓,說道,“本王看你還有要事,就不麻煩你遣人相送了!”

王融的臉色青紫,難看到極點。縱然萬般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局給蕭昭業這個小子算在了前頭。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終是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聲:

“二位請便!”

……

馬車行至內廷,二人換乘輕轎,徑直往延昌殿而去。蕭昭業端坐轎中,闔目養神——這第一關算是穩當地過去了,隻是麵前重巒疊嶂,硬闖下去終是一條不歸路。一個時辰前聽著屬下的稟報時那種幾不可遏的震怒已漸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滿腹的疑慮與彷徨……

飯桌前。

女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慘白著麵色,嘴唇微微顫抖著:“這次你自己做決定。隻要是你做的抉擇,我都認了。我要回屋了,若尋到了采婕姐姐,一定要派人知會我一聲。”

書房中。

“稟太孫,據底下人口供,今早負責拴馬的馬夫董周嫌疑最大。控製住他的妻小後,他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董周早年在竟陵王府當差,後受竟陵王指派,跟隨太孫您去了東宮,後輾轉來到王府。五日前,竟陵王府暗裏派一個戴麵具的人找到他,說天下即將大變,要他能在這之前謀害皇太孫。”

手下畢恭畢敬地稟告著:

“來人特別囑咐他,要讓……您落下終身殘疾,不必危及性命。恐嚇之言就不多加贅述了,那人還特地留下了這樣一塊腰佩作為兌現承諾的信物。據董周招認,這腰佩乃是早年竟陵王貼身佩戴之物,他隨侍多年,斷不會錯認。董周膽大包天、財迷心竅,為達目的,竟敢趁獨自一人去備馬車之時,摧折車軸,妄圖重傷太孫。幸而您洪福齊天……”

“下去罷!”蕭昭業陰沉著臉,語氣冷淡。

落下終身殘疾,不必危及性命?倒是他的作風——滿口仁義、悲天憫人。原來所謂父子之義、師徒之誼不過得他一句“不必危及性命”?哼,當真可觀得緊!

“二叔絕不是無情之人。”

“依我看來,他對於皇位並非十分熱忱,當不至於為此取我性命。”

“你啊,說到底還是不信我。”

“將來二叔登基,他當知曉我並無爭權之心,定不會對我不利的。”

……

“你們是血親,我隻望你記住這一點。”

往事一樁一件,曆曆在目;陳言一字一句,信誓旦旦。何其諷刺?不是沒有過懷疑,隻是不願信,不肯信,不能信。他不知道,當那個教他仁義禮智的人變成一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當那個伴他春冬秋夏的人變成一個薄情寡義的老狐狸……這世間可信的還有幾人?

他低估了權勢的吸引力,他低估了叔父對皇位的追求,以至於今日……現在的他還怎麼理直氣壯地篤定那個人繼位之後不會大開殺戒、斬草除根?現在的他還怎麼心安理得地放心將身家性命交托在那單薄得可憐的信任之上?一再退讓隻會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不可以,他不允許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