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失之東隅(下)(2 / 3)

“他們……敢……”似乎記起了什麼,蕭昭業的拳頭驟然攥緊,眼中怒火橫生。

“還請皇上為皇後娘娘打算……”

蕭昭業闔目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下來,“你說的不錯。是朕大喜過望,險些釀成大錯。阿奴請你專程來一趟,就是告訴朕這個消息的嗎?”

“非也。”楊瑉之搖搖頭,“皇後娘娘以為自己肝氣鬱結,脾胃受損。微臣尚未以實情相告。”

“嗯?”蕭昭業皺眉,“這是為何?”

“皇後娘娘求子多年而不得,民間流言紛紛,為皇上添了不少麻煩。皇族之喜,普天同慶,屆時百姓所津津樂道的便不再是竟陵王告老、武陵王猝死、西昌侯獨掌大權之事了。陛下日日為此等瑣事憂心勞力,但有能為皇上分憂之法,皇後娘娘必然從善如流,顧不得其他……”

蕭昭業負手而立,蹙眉凝神,靜默了良久。忽而,他輕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自嘲著,“言之有理。你果然很了解阿奴。”

“微臣不敢。”楊瑉之麵無表情地應道,溫潤麵龐在那一刻冷得像冰。

“依你之見,朕該怎麼做?”

“皇後娘娘的身孕已兩月有餘,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楊瑉之一字一頓地說道,“微臣以為,當請娘娘移駕寶華山,以陪伴老太妃、為社稷祈福為名,在庵中住下。待皇上平定朝中紛亂之後,再接娘娘回宮。”

“果然思慮周全。”蕭昭業沉吟半晌,道,“多謝楊兄提點。你且退下罷。”

“微臣告退。”

身後的大門徐徐關上,日頭已經沉了下去,夜晚清風拂麵,平添幾分涼意。

是了,真龍天子又如何?便是再寬宏大量,又豈有不起妒意的?往後行事收斂些罷……楊瑉之暗歎著,移步離去。

*

“皇上駕到”的消息自景仁宮前廳一直傳入皇後娘娘的臥房。何婧英身著輕滑的寢衣,停下卸去釵鈿的動作,隨意將秀發一攏,起身接駕。

一本正經地接了駕、行了禮、遣走了宮女,何婧英複又在銅鏡前坐下,鬆開了發繩。蕭昭業站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幫她摘去繁星點點的金釵珠鈿。

不知該如何開口,蕭昭業有一搭沒一搭地稱讚道:“阿奴,你的頭發長得真好,又黑又密……”

“近幾月,日日戴著幾斤重的發冠頭飾,把我的頭發揪去不少。喲……”何婧英扶著右鬢的一個小卡子,“這兒又纏住了,給我解開。”

“喏,好了。”蕭昭業將卡子放在梳妝台上,收回手繼續摘著那一頭青絲上的星點,“日日呆在這宮中穿金戴銀的委實繁瑣。這宮中比不得外頭自由自在,你可有想過出宮住幾日休養休養?”

“出宮?這節骨眼你離宮做甚麼?”

“不是我,是你。讓一班可靠的奴才隨侍,你出宮小住幾日如何?”

“為著甚麼?就為著日日穿戴這華服繁飾麻煩得很?”何婧英自鏡中盯著他的眼睛,那容不得一絲雜質的眼眸看得他不由得心裏發虛。

“別當我是三歲小孩了,直說罷,出了甚麼事?”

“沒……沒事,就是想讓你到宮外散散心……”他的回答顯得閃閃躲躲的。

“你不說,那就是要我猜了?”她眼珠一轉,一邊摘著頭上的發飾,一邊問道,“今日黃昏,楊太醫去見你了?”

見他心虛地默不作聲,何婧英證實了自己的猜想,繼而問道,“他說的是我的病?”

蕭昭業仍舊不答話,隻能暫且由著她,管那叫做“病”。

“沒有‘肝氣鬱結,脾胃受損’那麼簡單?”何婧英取下最後一隻珠釵,擺在妝台上,發出“咣”的脆響。

意識到她想歪了,蕭昭業一方麵擔心她疑神疑鬼、鬱鬱寡歡,一方麵又不能立時道出真相,委實糾結得很。想要不動聲色地把她騙到寶華山真不是件易事。

“你這小腦袋瓜又在瞎想些甚麼!”蕭昭業轉身避開她的眼神,朗聲笑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憂心你的安危,才想教你出宮去避避風頭罷了……”

“哦?”何婧英埋頭將台麵上的飾品納入妝奩中,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背書般流利地吐出一串字,“我蕭昭業於永明八年三月廿六在回府的車中立誓,今生今世絕不再誆騙在下的夫人何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