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失之東隅(下)(1 / 3)

他這般暗自想著,視線向下移動。

二者,倘若錯不在宋家,那麼下毒之人很可能就在先時派遣至江南征酒的一隊人馬之中。這些人在宋家住了些時日,具備下毒的時機。奏折之末,恭請聖意,是留在宋家繼續查探線索,抑或回京?宋家人又該如何處置?

江南一行,領頭的是征南谘議參軍蕭坦之。武帝在世之時,此人便是東宮的直閣將軍。為了探查東宮的動向,蕭昭業很早便將他收歸旗下,可稱得上是多年心腹。同去傳旨的還有徐龍駒,兩朝宦官,算是宮裏的老人兒了。武帝在時對他頗為信任,此番新帝登基,仍留他在禦前伺候。其餘隨從,皆是蕭坦之手下的兵士。若說可疑,豈非人人可疑?若說清白,也是人人清白。

“宋世昭其人胸無大誌、好逸享樂。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之下,宋家一幹人等仍不招認。”奏章的最後如是寫道,“故,臣竊以為,行凶者當不在宋府之中。然……”

“然,你已將人在獄中拷打致死,便是那宋家人再無辜,也是不能放的了——否則,大齊官威何在……”蕭昭業無奈地搖搖頭,“說的倒是冠冕堂皇。馬澄啊,馬澄……”

正在此時,殿外傳來了太監高聲的奏稟。

“稟皇上,楊太醫求見!”

“宣!”

……

“微臣參見皇上!”

“快快平身!”

蕭昭業揮袖,示意侍從退下。

楊瑉之施施然站起身,見一幹奴才都依序退出房間,關上了門扉,他開口道:“稟皇上,微臣此番……”

“楊兄來得正好!”蕭昭業站起身來,急急打斷了楊瑉之的話。他一手拿著黑漆麵的奏折,繞到桌前,徑直遞給了這位太醫院的後起之秀,“這是底下人傳回來的消息。”

先是一愣,繼而道了聲“微臣僭越”,楊瑉之將奏折恭敬地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依楊兄高見,那凶犯是在何時下的毒?”

楊瑉之合上奏章,遞還的同時,微微頷首:“時間倉促,不知皇上可否容微臣回去細細思索?”

“那是自然,自然。”蕭昭業略顯失望地接過奏折,緩緩步回案後。

“稟皇上……”

“誒,楊兄。”蕭昭業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回身問道,“你說世上可有這樣的藥物,單獨食用皆是無毒的,但一旦混合在一起便是劇毒?如此,便可解釋為何所有釀酒的原料都是無毒的。”

楊瑉之皺皺眉,隨即答道:“皇上說的此類藥物的確存在。隻是武陵王所中的乃是鉤吻之毒,民間俗稱斷腸草。據微臣所知,世間當無其他藥物能與鉤吻的毒性如此相近。”

“是嗎……”蕭昭業淡淡地應了一聲,顯得有些失落地背過身去。

楊瑉之抬手作揖,方欲開口,但聞蕭昭業沉沉地問了句,“那奏折中所寫的黃泥,含的也不過是夾竹桃的微毒,與此案無關?”

蕭昭業沒有看到,楊瑉之的眼間閃過一絲異色。那種轉瞬即逝的情緒,一直被他掩飾得很好,從來沒有在臉上出現過。但就在一刹那間,那張謙謙君子的麵龐上,出現的是——怒。

“想來當是如此。”

“嗯……”沒精打采的應聲。

“皇上,微臣此番麵聖,乃是為了奏稟一件大喜事。”

“哦?何事?”蕭昭業坐回雕龍椅上,勉強提起些興趣。

符合楊大人的一貫風格,他平靜地吐出幾個字:

“皇後娘娘,有喜信了。”

“甚麼?你說阿奴她……”蕭昭業霍然起身,陰雲密布的麵龐頓時顯現大喜之色。

“正是。微臣自景仁宮而來,剛為皇後娘娘請過脈。”

“怎麼也沒人傳個信給朕……你方才怎麼不早說!”蕭昭業嘴上抱怨著,嘴角眼底卻是現不完的喜色,“來人,擺駕……”

“且慢!”楊瑉之趕忙攔住要衝出屋去的蕭昭業,進言道:“皇上,此事尚不宜公諸於眾。”

“你這是何意?”蕭昭業斂起麵上的喜色,稍稍冷靜下來。

“這些日子,皇上為武陵王一案勞心勞力,自然是深諳其中厲害。現下尚有亂臣賊子在暗處蠢蠢欲動……恕微臣鬥膽,他們的目的無非是作亂朝綱、篡奪皇位。若在此時,讓他們得知皇室有後,他們又會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