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眾口鑠黃金(下)(1 / 3)

“楊大人……”衡蘭失聲叫道。

“放肆!你究竟想做什麼?”唯恐叫外人瞧見現在這副情狀,徒生誤會,何婧英抬手阻止了想要上前幫忙的衡蘭,壓低了聲音,語氣忿忿。

楊瑉之握著她的手腕,平靜笑了:“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想問你。”

見何婧英板著張臉,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說,為何世人都以為我得到了你,不需要證據,不需要理由……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事。為甚麼沒有人來問問我?倘或如此,我會告訴他們,你們都錯了,皇後娘娘對我沒有男女之情,隻有君臣之誼。”

借著酒勁,他的聲音愈發大了起來:“是我!是我心心念念,不懂得放下……”

“你喝醉了!”仍舊是忿恨的低聲,“還嫌不夠亂嗎?鬆手!”

“亂?怎麼亂了?”他的臉上忽又掛上了嘲諷的微笑,“不過,他們至少說對了一點,我對你的愛慕之情,隻增不減……”

“閉嘴!”何婧英的神色怒中隱含著一絲懼,“你真的不要命了?”

“要命如何,不要命又如何?”楊瑉之將她的手緊緊摁在懷中,笑道。

“要命就給我鬆開手,把醒酒茶喝了,回屋悶頭睡一覺!”

“如果要命注定得失去你,”他嗤笑著,使勁將她往屋裏一拉,“那還是不要的好!”

“楊大人……”衡蘭徹底慌了神,追著撲進了屋子裏。

何婧英隻覺得自己的身子狠命地一仄歪,伴隨著椑榼落地的悶聲,天旋地轉,就這樣被他打橫抱起。她想驚叫、想痛斥、想呼救,但她同時清晰地意識到這將意味著什麼——宮人們將成群湧入,將他扭打著關押,然後是——斷頭台。她不能親手將他送上這樣的結局,可她也容忍不了一絲一毫的侵犯。

衡蘭沒命地衝了過來,眼眶裏噙著淚,顧忌到主子懷著身孕,此事又不能聲張開來,唯有往死裏拽著楊瑉之後背的衣料。隻到楊瑉之肩頭的個子,帶著哭腔:“楊大人,楊大人……求你放開小姐……”

楊瑉之置若罔聞,仍舊是一步步向房裏走去,隻是被拖拽著,腳步放慢了些。

借著這個時機,何婧英穩住心神,騰出手來,繞過男子的肩頭,眼疾手快地拔下衡蘭發髻上的銀釵,咬牙衝著他的肩窩紮了下去。

應當是刺得不淺,他的腳步倏地頓住,左臂有片刻的脫力,卻及時地抱穩了。衡蘭哭喊著一頭撞上了男子的後背,這才訥訥地抬起頭,嚇得噤了聲。自己的銀釵深深沒入楊大人的衣襟,鮮紅的血一點點滲了出來,

何婧英仰麵去看,正好對上了他低頭的目光。她的肩膀本能地縮緊,懼了他似的。握著銀釵的左手濡濕了,她隻是僵著,不敢鬆手。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靜得不像是剛剛經曆過那樣一場無助的慌亂,靜得叫人心慌。何婧英警惕地盯著這個她認識了十餘年的男人,眼神裏是不加掩飾的防備。

“對不起。”他的話很輕,仿佛一出口就在空氣中飄散了。

可是她還是聽見了,她的眸光閃了閃,低聲道,“放我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讓她穩當地落在地上,肩頭的鮮血隨握著銀釵的手的顫動而肆溢,他恍若未覺。站在滴了血的地麵上,何婧英緩緩鬆開了左手,設防地退後兩步。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將肩上的銀釵輕輕拔下,鮮血霎時間湧了出來,濡濕了大片衣襟。他從容地將銀釵放在白淨的衣袂上擦拭完,側身遞還給呆呆地站在原地的衡蘭。而後,他掀袍跪下,俯首於地,朗聲道:

“微臣罪該萬死!”

何婧英視若無睹,轉身走出了房門。

衡蘭訥訥地站在原地,雙手捧著銀釵,如墜千斤。一恍惚,她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夜,靜了。

……

那一夜特別漫長,她一個人擁著被褥想了很多。想了這十來年的是非因果,想了眼下的如鯁在喉。淚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湧了出來。手指尖的鮮血仿佛怎麼也洗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