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來勢洶洶的聯名上書正是由此四人挑頭呈上的。不難猜測,蕭鸞的密信與此次的聯名脫不了幹係。蕭鸞並非大羅神仙,謠言尚未傳出,他豈能未卜先知?其中必有蹊蹺。
順藤摸瓜,蕭昭業沿著蕭鸞這條線查了下去,發現他常著便服出入青溪東岸一家名為“青鳥居”的酒肆。這家酒肆處於鬧市,南北往來,魚龍混雜,利於掩蔽。以蕭鸞為首的眾多朝臣常在青鳥居的天字第一號包廂會麵,名為敘舊小酌,私下裏卻不知在密謀些什麼。
再者,西昌侯府的管家每月初二都會依次到城中的三家店鋪走一趟,進店之後就繞到後堂,約莫半個時辰才出來。暗衛趁夜翻入店鋪的後院調查,發現這些表麵上老實做生意的糖餅店、綢緞莊、當鋪,實際上暗藏乾坤。私鑄鐵器,暗屯糧草、備足藥材……蕭鸞的野心可見一斑。
蕭昭業囑咐周奉叔加派人手盯緊青鳥居中出入的權貴,五日後,他拿到了常與蕭鸞在青鳥居中會麵的文臣武將的名冊。正所謂兵貴神速,蕭昭業當即下令,命周奉叔以偷稅漏稅為由,帶人查處三處店麵,拘留店中的掌櫃夥計審問,扣押所有。同時,一一傳詔名冊上留在京中的武將進宮,派遣蕭諶於宮門內截留之,收繳其手中兵符,軟禁待審,對外隻稱有急令命他們離京帶兵。
安排好一切,蕭昭業撐著頭坐於案前,心裏隻覺得少了些什麼。歎隻歎,蕭鸞在眼皮子底下培植起這般根深蒂固的勢力,自己竟渾然不覺他的豺狼之心。京城中的布置尚且如此,練兵邊疆的將士、轄管一隅的官員、分封千戶的郡侯,究竟有多少已然明珠暗投……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算拔除了蕭鸞這顆虎牙又如何?留給昭文的江山已然千瘡百孔……不過昭文入仕這些日子來,處理起朝中事務有模有樣的,或許他天生就是治世之才也未可知。
顧不了那許多,當務之急就是除去蕭鸞這個心頭大患。蕭鸞三朝元老,功勳卓著,又深得先帝信任,想要治罪於他,必得拿到他意圖造反的證據才行。這第一招便是敲山震虎,非逼得他露出馬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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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上朝,徐龍駒垂著手高聲喊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老臣有事起奏!”周奉叔右邁一步,抱拳道,“老臣的手下近日在京城中查獲三家暗地裏私營鐵器買賣的鋪子。本是三樁案子,卻在審查過程中發現了諸多相似之處。那些掌櫃不過都是拿錢辦事、掛個名的傀儡,真正的店主另有其人。而且他們都不知道上家的真實身份,上家總是於每月初二到店查賬,風雨無阻。而據掌櫃們供述而分頭描繪出的上家畫像亦是驚人地相似。故,老臣以為,這並非偶然,其背後一定有甚麼不可告人的聯係。”
蕭昭業沉吟了半晌,道:“私營鐵器非同小可!周愛卿連續破獲三樁私營案,居功至偉,朕心甚慰!杜文謙杜愛卿?”
“臣在!”朝堂之上一而立之年的冠服文臣應聲走出隊列。
“這位是剛剛調任進京的杜文謙杜長史。杜愛卿,朕命你全力襄助周將軍嚴查私營案,盡快揪出幕後黑手!”
“臣遵旨!”杜文謙恭聲應道。
“誒,皇上……”周奉叔怪難為情地摸著胡子,一麵咧嘴笑著。
“周將軍還有何事?”
“皇上,老臣是個粗人,端了那三家店靠的是線報和蠻勁。接下來這查案的是,老臣實在是不在行,也就是給杜長史打打下手,出出人力。所以啊,如果這往後還有甚麼進展,那必然是杜長史的功勞,與老臣半點關係都沒有。”
蕭昭業笑笑:“周愛卿過謙了……”
“不是……”周奉叔覥麵道,“老臣的意思是,反正後邊的功勞和老臣也沒什麼關係了,就請皇上先照著這回的功勞,論功行賞唄……”
話音落地,朝堂上一片靜默,顯然眾臣都被周將軍厚著臉皮討賞的驚人之語駭住了。
“哈哈哈!”龍椅上響起了蕭昭業爽朗的笑聲,他拊掌道:“周愛卿快人快語,果然豪爽!照功行賞,天經地義。朕便封你為……”
“皇上且慢!”站在最前的蕭鸞突然發聲,“老臣以為,私營案尚無定論,不妨待案子得破,再行封賞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