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唯望君安(1 / 2)

白馬將軍重傷昏迷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素來勤勉的皇帝一日未上早朝,大臣們不知道為何,隻是彈劾路重行的奏折推遲了一日上奏,第二日皇帝便昭告天下,白馬將軍,忠勇無比,官升一級,賞一年俸祿。大臣們寫好的奏折便都一把火燒了。

江南的雨季總是漫長的,趙墨淩撐著一把傘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北方。雨色空濛處,各處江南人家,青瓦白牆,十裏翠柳寒煙綠,遮不住,北方飄雲來,風細細,雨酥酥,朦朧霧裏,看不清塞北煙雲。兒郎百戰身不死,不知何時歸?皇帝身後的婢女立在雨裏看著皇帝,皇上已經在這樓上站了五天了,從將軍受傷的消息傳回後,他就日日來這裏看,夜裏也是輾轉難眠。她希望將軍能夠早日平安歸來,不然,皇上恐怕也會被這風雨吹得病起來。婢女在心底微微歎息。

那日,扶陽的屍體被拉了回去,就停在扶桑的大帳裏,還有二公主中箭被俘的消息一並傳了回去,唯獨沒人告訴扶桑路重行被扶月刺中了胸口,扶桑看著衛兵帶回的路重行的劍,心裏涼涼的,很難過,卻哭不出來,她屏退了所有人,換了一身白衣,趴在扶陽的屍體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心裏恨著路重行,恨著趙墨淩,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恨路重行,因為他是臣子。可是看著扶陽的屍體和血衣,還有生死不明的扶月,她就沒法不恨,他們兩個是阿爸阿媽留給她最寶貴的珍寶,她從來都把他們看得比自己重要,她用心嗬護疼愛著的人,突然就死了,她心裏驚慌苦悶的喘不過氣,扶陽才十三歲呀,她最親愛的弟弟,她要如何麵對雪山聖土下的阿爸阿媽。她在扶陽的身旁哭睡過去,醒來已是第二日中午。後來她將扶陽埋在了他們的阿爸阿媽身邊,她在墳前跪了一下午。她想,不久的以後她也會在這裏陪著他們的。第二日便騎馬走了,走時派了使者去了北邊的圖爾哈,西邊的戈雅,還有沙庫。他們必須聯合,才有可能勝利。

扶桑穿著中原士兵的衣服,騎著馬在原野上飛奔而去,終於在第四日追上了路重行的退伍,她殺了一個掉隊出去撒尿的小兵,然後就跟著隊伍向中原進發。

扶桑本來是要殺路重行的,可是後來沒有殺,原因,沒人說得清,也許是知道了路重行是扶月刺傷的,而且是為救扶月受的傷,聽士兵說將軍當時喊了一聲扶桑小心,她便明了了,她和扶月長得有七分像。也許是她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聽著他昏迷時說了一句扶桑對不起,她舉起的匕首就落不下去了。總之她有一個理由不殺他了。那晚,她在他的帳篷裏隻說了兩句話,一句是,路重行,不要死。另一句是,路重行,對不起,讓你遇到了我。後來,她成功的就出了扶月,讓她回扶風主持大局去了,扶月走的那日,她被抓住了,她沒有反抗,笑著戴上了鎖鏈。路重行依舊昏迷著,軍醫束手無策,想著隻要回去,有皇上。扶桑坐在囚車裏看著朝陽和落日的不停交替,被帶進了雨潤的江南,她和江南還真是有緣,她想。

趙墨淩立在城牆上看著隊伍從城門進入,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了,兩個月了,他終於回來了,身後的婢女也鬆了一口氣,將軍終於回來了,兩個月了,他們的皇帝迅速消瘦。

路重行被送回了將軍府,前腳進門,皇上的禦醫後腳就到了,小玉紅腫著眼睛站在床邊,安靜的看著忙碌的禦醫,和床上臉色蒼白昏迷著的路重行,眼睛澀澀的疼卻流不出眼淚了,她默默的關窗,端水,買藥,煎藥,日夜守在他的床邊,偌大的將軍府本來就隻有她一個丫頭,如今少爺一病,就更顯得空蕩蕩的蕭索了。禦醫說少爺被匕首傷到了心肺,幸好刀刺得不深,不過因為前些日子受了風寒還未痊愈,如今又受了刀傷,恐怕會高燒不斷,隻要挺過這七天就沒有危險了,若挺不過。小玉記得禦醫當時隻是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眼睛裏有一些惋惜。那是禦醫裏麵醫術最好的大夫呀。然後禦醫就走了,然後皇上就來了,她驚訝著擁有天下的皇上竟憔悴了許多,那日皇上一個人在將軍的房裏待到很晚,直到傍晚將軍到了吃藥的時間,她端藥進去,他才出來,那日她進屋後點起了燈,抬頭的瞬間看見了皇上眼裏的潮濕和紅著的眼眶,皇上走的時候隻對她說了一句好好照顧重行。他們共同珍惜著的人呀,她怎麼能不好好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