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老北京郊區。
愁雲慘淡的天幕下,大雪悄然無聲地飄落,鋪滿了整片大地,遠處,銀裝素裹的山脈幾乎要與灰色的天空融合,連路上的小道也湮沒其中,看不見它的輪廓,周圍的一大片高大的樹木在寒冬中不見絲毫生機,枝丫早已變得光禿禿的,如同一把把鋒銳的尖刀,襯著頭頂上灰蒙蒙的、毫無生機的蒼穹,地上的樹木猶如一大片寒氣逼人的刀林,似要將天幕切割得支離破碎,麵目全非,連樹上的積雪也無法壓下那股森寒的氣勢。
白茫茫的天地間,時間似乎變得亙古綿長,無休無止。
“嚓嚓——”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的道路上,響起了一陣腳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的碎雪聲。
隨著他們緩慢地前進,兩道模糊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
是一個中年男子,和一位看起來剛滿二十歲的女子。
男子的氣質溫潤如玉,有種淡然沉穩的氣勢,但卻流露出了風裏來雨裏去的蒼桑感。而與他並肩前行的女子長相清麗,氣質優雅,內行人都可看出她是位優秀的舞者。
“班主,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在他身邊的女子終於忍不住問道。
說來女子也覺得奇怪,一大清早的,班主就把她叫醒,接著倆人就來到了這幾乎沒人的郊外,這個時候其他人都在被窩裏夢周公呢。
男子聞言,目露父親般的慈愛,看向女子道:“采蘑菇。”
“啊?!”女子瞬間被雷得外焦裏嫩。
采、采蘑菇?!女子忍不住嘴角直抽,一向淡然的麵容浮現了一絲龜裂的痕跡。這個時候采蘑菇,還跑到這寸草不生的地兒采蘑菇,班主您這是沒睡醒麼?女子心中默默吐槽,對班主的回答很是無語。
雖然說他們現在的日子很艱難,但解決溫飽還是不成問題的。女子不知不覺地就想起了,前幾個月,梨園的慘淡,梨園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後隻剩下她和班主相依為命。
在那個時局動蕩的年代,若不是班主收留她,培養她,她早就死了,絕不會活到現在。
在班主收留她的時候梨園也是很艱難的,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好轉,現在又落得了如此境地。她不禁為班主感到心疼,他這樣一個技藝超群的人,卻受盡生活的折磨,曆盡坎坷,梨園也是一波三折,起起落落。
班主待她就如親女兒般,未曾虧待過她。可她卻無以回報,心中一陣酸楚。
“別難過,小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察覺到女子的情緒低落,班主安慰道。
“嗯,班主,無論發生什麼事,梅溪都會一直跟著您的。”女子堅定地說道。
……
倆人談話間,已經來到了這片樹林中。
“班主,我們來這到底要做什麼?”梅溪可不會相信班主剛才那不切實際的話。
班主並不回答女子的話,隻是徑自走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正當梅溪疑惑之時,驀然間她似乎看到了潔白無瑕的雪地中一點若有若無的紅,梅溪蹙了蹙眉,隨即蹲下身,扒開雪層,將那絲紅點放在手中。
這是什麼?紅紅的,不會是血吧?要說這樹林中若有動物受傷的話,還是有可能的。梅溪往紅點前方看了看,發現,紅點一直蜿蜒著往前去,她心下好奇,於是便喚上離她有十幾步遠的班主。
“班主,快來看。”
班主聞言便小跑了過來,待他走近了梅溪將手中帶著紅點的雪捧給他看。
“班主,你看,這會不會是血呀?”
班主將那捧雪放在鼻尖處細聞,雪層中,似乎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一想到這,班主的眼眸中,飛速地閃過一絲光亮,而後便沿著雪地上的紅點快速走去。
“班主,等等我。”梅溪在後麵跟著。
越往前走,紅點在潔白的雪地中越發的明顯,寒冬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梅溪這下可以肯定雪層中的紅點是血無疑。
血跡的盡頭,一個衣衫破爛,看上去年齡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孩,靠著她背後粗大的樹幹,似乎是睡著了。
梅溪走近一看,不禁瞳孔一縮,小女孩的身上沾滿了血汙,尤其是那張精致的小臉,血液未幹,紅唇異常妖豔,唇角鮮紅的血順著小女孩白皙的肌膚,滴落在破爛的衣衫,小手也是血汙遍布,觸目驚心。
但她身上卻沒有絲毫的傷口,梅溪隻覺得小女孩周身的溫度極冷,比這寒冬的低溫還要冷上幾分,梅溪受小女孩周身的溫度波及,不由得心中一寒,本能的恐懼油然而生。
“班、班主,這……”看著眼前的一幕,梅溪說出的話都帶上了一絲顫音。
“冷靜點。”
說著,班主已經脫下保暖的外衣,將小女孩包裹其中,隻露出個小腦袋,然後抱起她,往來時的路走回去,梅溪也跟了上去。
等他們走出樹林時,梅溪才緩過神來,細細一想,班主今天也太奇怪了,先是大清早的把她拉出來,而後就來到這片毫無生機的樹林,找到這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還抱起她就走,就好像他就是為這小女孩而來。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