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厲害,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霍觴?我呢喃著這個名字,反反複複,總有些耳熟,卻又不曾真正聽過。
在後來的後來,我終於真正意識到了他的厲害——
那不是厲害,應該是很厲害。
如果說他智勇雙全,深謀遠慮的話,那簡直是辱沒了他的才華——
他儼然如諸葛再世。
沒有任何人事能超出他的預料,沒有任何用心能瞞過他的耳目。
比如我,自不量力的我,自詡聰慧的我,從未失手的我……第一次,在他洞悉一切的深眸中,倉皇而逃。
手,被他抓住。
他說,好纖細,好漂亮的手。眼眸卻緊緊地盯視著我,意味深長,良久,才道,莫要玷汙了它。
我強笑著,霍先生真愛開玩笑。
我很認真,從沒如此認真過。他說此話之際,眼神犀利,嘴角卻帶著玩味的笑意,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妾身素沁。
嗯,好名字,人如其名,輕靈秀氣。家中還有些什麼人呢?
回霍先生,就妾身一人。
當真?無兄弟姐妹?
……妾身原有一個哥哥,不過五年前已過世了。
哦……可是當年名動江湖的第一殺手——羌青?
……是。我心忖:他明明知曉那一切,甚至哥哥為他所救,可是他為何要故作無知?難道隻為試探我?
我不敢有絲毫分心,在這樣的人麵前。
霍觴卻不再說什麼,隻是交代著一些保養身體之類的瑣碎之事,便離去了。
我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可是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果然,當我最後一次派出殺手追殺何景初之際——不,現在應該說是離若,我好蠢,好蠢,竟然到了最後才知——
何景初原來就是離若!
人沒有變,變得隻是身份。
可惜,我再一次失算,再多的殺手,再厲害的殺手在“第一殺手”麵前永遠都隻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
而那個一心保護著離若的人正是第一殺手,也就是我哥——
羌青。
哥哥,這個可憐的男人同樣沒有逃得了那女人的魔爪,同樣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在清心寡欲了這麼多年後。
愛上她,等於愛上寂寞。
我還一直以為在哥哥的心中我才是他唯一在乎的人,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從有了她,一切都不一樣了……那個名喚離若的女人,她到底有何魔力?
為何這麼多優秀的男子肯為她屈服?肯為她低頭?肯為她放棄一切?為什麼?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困惑,困惑,不停地想,不停地想……越想頭越痛,越痛越要想。
我的神經有些恍惚了,眼前總是不斷出現幻想,一下子是離若魅惑的笑,仿佛在嘲諷我一般;一下子是尚於禎冷酷的表情,他似乎在說著什麼,我聽不清楚;一下子又是哥哥離別的眼神,漸行漸遠;一下子出現很多人,很多聲音,場麵極其混亂,有人尖叫,有人死亡……
我拚命揮打著這一切的紛亂,卻怎麼也趕不走。
我的眼神潰散,頭發蓬鬆,婢女要幫我梳妝打扮,可是一看到鏡中的自己,我便忍不住恐懼,仿佛那不是我,而是一個魔鬼……
嗬,那是一個魔鬼,一個心靈醜陋的魔鬼,當我被嫉妒腐蝕了以後,當我一步步走向這個深淵之際,我便注定無法回頭,再也無法。
我隱約聽到仆人們在議論,說我瘋了。
我冷笑,我神智這般清醒,怎麼可能瘋?
我是優雅高傲的素沁,我是鎮定自若的素沁,沒有任何事能令我動容……
可是,當尚於禎將一紙休書遞給我時,我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毫無形象,狼狽不堪。
我顫抖著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為了保護你。
是嗬,他從頭到尾似乎隻有這句話,保護我?他可有問過我稀罕他的保護嗎?
借口!全都是借口!
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借口,都是騙人的,都是為了那個女人,為了那個該死的女人!
他真正想保護的人,一直都是她!
這一刻,我想,我是真的瘋了。
我寧願我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