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並不慢,因為,一旦走慢了,他身後的九號,十號,等人就會用力推他一把,有好幾次,他都被推得一個踉蹌,卻倔強地沒有跌倒,也沒有吭聲。
熊琱把背脊挺得很直,頭也沒有低垂著,雖然手腳行動不便,但他的樣子看上去猶如一個貴族,就連在前麵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範總管和他一比,也猶如螻蟻一般渺小,猥瑣。
李大善人幾乎不費什麼勁兒地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熊琱。
他抿了抿嘴唇,扭頭看向身邊的密林。
悶|哼聲似乎消失了。
很快,有人拖著一個女人的身體朝這邊走了過來。
俯臥著的女人皮開肉綻,後背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肉,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打爛了,一條條碎步纏在身上,早已被鮮血染紅,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發黑發紫了。
上官嵐的頭發散亂地絞在腦後,血跡斑斑,血從頭皮上滲出來,把頭發黏得一團一團。
她被人拖出來,地麵上赫然多出了一道血痕。
“嗬嗬,第八百七十一個逃跑的,還是死。”
李大善人摸了摸下巴,這個數字已經維持很久不變了,今天終於增加了一個,從八百七十到八百七十一,他等了很久,可惜,下場還是死。
他早就說過,被囚在地牢的人,想要跑出來,唯一的結果就是比在牢裏死得更快更慘一些罷了。
沒有其他。
範總管和他的人漸漸地也走了過來,一行人走得並不很快。
在九岔路口前方停下來,範總管連忙下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問候道:“範知魚見過莊主。”
那神態舉止,似乎並不太像王府的外務管家。
李大善人略一抱拳,口中回禮道:“範總管,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範總管放下手,滿臉堆笑:“有勞莊主惦念了,範某惶恐。王爺一直掛念著莊主,隻可惜不能親自前來,所以讓小的向您問好。”
李大善人冷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王爺莫不會是想要帶兵,鏟平我九道山莊吧?”
範知魚大驚失色,失聲道:“莊主這是什麼話?王府多次前來,心意已經表露無遺,莊主怎麼能夠聽信那些外人的讒言,他們恨不得挑撥我們王府和九道山莊的關係……”
李大善人擺擺手,打斷了範知魚的話。
“算了,你是個奴才,我不為難你。不過,你們家王爺在朝堂上幾次奏明聖上,說我九道山莊是江湖異類,如果不能為朝廷所用,就該早早圍剿。這話,不是我胡編亂造的吧?”
範知魚被問得張口結舌,老臉煞白。
忽然,原本已經昏死過去的上官嵐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呻|吟。
她被拖在轎子的後方,被擋住了,因此,站在範知魚後麵的那些人,並未看見上官嵐。
然而,熊琱的耳力較常人好上許多,他又對上官嵐十分熟悉,這痛苦的聲音並未逃過他的耳朵。
隻見熊琱大步邁出,雙腳上的鐵鐐被他拉扯得嘩嘩直響,摩擦在地上極其刺耳,他似乎毫不在意身體上的痛苦,隻是倔強地朝著轎子後麵的那塊空地上走去。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範知魚聽見聲音,臉色一變,急忙朝著自己的人大聲喊道。
李大善人冷冷開口:“不必,讓他看看,讓這些在場的人都看看,想要逃出去的下場是什麼!相信隻要看過了,你們就都會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該做一個瞎子,什麼時候該做一個聾子,什麼時候該做一個啞巴!如果不知道,就去向閻王爺討教吧!”
話音未落,熊琱已經用肩膀撞開了一個擋著自己去路的人,將他撞翻在地,執拗地走到了轎子後麵。
隻一眼,他就確定了,臥在地上的女人是上官嵐。
她甚至已經沒有人形了。
腰部以下,兩條腿,幾乎已經被打成了血泥,不成形狀。
她的臉已經扭曲變形,腫得有兩個人頭那麼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嘴唇、鼻子、耳朵等都已經快要不見了,臉頰上是充|血的紫紅色,連著一層薄薄的皮,有鮮血在皮下湧動,似乎隻等著皮膚一破,就要從裏麵狂噴出來。
“上、上……”
熊琱雙|腿一軟,腦子裏好像有炸雷暴起,將他炸得魂飛魄散,體無完膚。
他翕動了幾下嘴唇,跪在她的麵前。
最後一絲微弱的呼吸,從上官嵐已經徹底扁平的鼻子裏緩緩吐出,氣息四散開,她終於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