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之上,煙嵐繚繞。
九華山雨霧較多,自熊琱上山以來,十晴八霧,雨水亦是不少,與出塵穀一帶差別迥異。一開始,他還稍稍有些不適應,不過,很快熊琱便習慣了這種天氣,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來此,並非休憩玩耍,而是拜師學劍。
逍遙子在山頂的空地上建了一座茅屋,簡陋之極,偶爾下山購買一些米麵油,日常便吃些後山菜地裏種著的蔬菜,不見一點兒葷,看起來,就連燮國的尋常百姓都要比他過得好。
熊琱來了之後,便在逍遙子的茅屋旁又搭了一間相似的茅屋,屋子裏兩條木板拚成的簡易的床,他還用秸稈給自己紮了一把椅子,此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按理來說,一個殺手,不應該如此清貧,簡直一貧如洗了。
住的地方簡陋,對熊琱來說,倒也無所謂。他唯一覺得有些難捱的是,吃不飽。
青菜米飯下肚,要不了一個時辰,他便餓了,更何況,熊琱每日還要去半山腰挑水澆菜,練劍,打坐,體力消耗著實不小。
一次飯桌上,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你平日裏不餓嗎?”
逍遙子夾了一根青菜,放進嘴裏慢慢地咀嚼,他吃東西一向慢條斯理,秀氣得像個女人,飯也吃得很少,一小碗足矣。
咽下去之後,逍遙子才輕輕點頭。
熊琱不解,放下筷子,正色道:“師父,那我以後多放些米下鍋可以嗎?”
他後來才知曉,九華山是佛教聖地,這裏僧侶眾多,在此避世隱居,自然也要入鄉隨俗,所以飲食上要茹素,不能沾葷帶腥,以免擾了他人。
可是,肉不能吃,飯總要吃飽吧?!
眼看著,來到此處已經十天有餘,可別說劍法,就是一句劍訣,逍遙子也沒有傳授給熊琱。如果不是他親口說過,帶他上山學劍,熊琱恐怕真的要懷疑,自己是被他給耍了。
誰知,逍遙子卻搖搖頭,並不讚同。
熊琱傻了,米並不是很貴,師父何以如此拮據。
“不,我並不是沒有銀子。”
逍遙子往嘴裏扒了一口飯,咽下去,緩緩道:“吃太多,身體就會沉重,而一個殺手,如果身體沉重,就做不到靈活,如果做不到靈活,就離死不遠了。”
熊琱顯然有些發懵,愣愣地看著他,似乎在思考這句話裏的含義。
“不過,最真實的理由是,人隻要一餓,就會睡不著覺,饑餓導致清醒,清醒方能警覺。”
說完,他吃掉最後幾粒米,把碗筷向前一推。
“吃完去刷碗。”
熊琱看著逍遙子的背影,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把剩下的菜湯都倒進自己的飯碗裏,大口大口吃起來。
三天後,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從一大早上開始,金燦燦的陽光就非常耀眼。
穿好衣服,熊琱把自己蓋的被子拿出來,找了一處有陽光的地方,打算曬一曬。
他猶豫著,要不要幫逍遙子也曬一下,這樣夜裏能睡得舒服些。
所以,熊琱走到他的茅屋前,喊了一聲。
無人應答。
他有些奇怪,這些天,總是自己先起來的,燒好了早飯,再去喊師父的。
又喊了一聲,屋子裏麵還是沒有聲音。
熊琱這才明白過來,師父恐怕已經起來了。
他轉身,往後山走去。
那裏有一塊空地,旁邊種菜,據逍遙子說,其餘的地方則是用來練劍。雖然,自從上山以來,熊琱從來沒見到他把劍拔出來過。
熊琱生性純良,想法簡單,他隻是覺得,師父是個世間罕見的高手,所以才不輕易顯露功底。
倘若換了個心思活絡的徒弟,這麼多天過去了,見逍遙子絲毫沒有任何的表現,恐怕早就懷疑他不過是徒有虛名,裝神弄鬼罷了。
熊琱一走過去,就看見師父逍遙子背對著自己站著,劍握在手上,劍尖向下。
他有點兒好奇,又不敢隨便上前驚擾。
正踟躕著,聽見聲音的逍遙子已經轉過身來,雙目炯炯地看向熊琱。
“你來了。”
“師,師父……今天天氣很好,哈哈。”
熊琱有些窘迫,隻好抬起頭,看了看天。
逍遙子輕笑出聲,然後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個巴掌大的用絲綢包裹著的東西,他將一層層上好的絲綢打開來,裏麵原來是個精美的朱紅色小木匣。
這一切,逍遙子都是當著熊琱的麵前做的。
人都有好奇之心,熊琱也不例外。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這東西是啥,師父為何要貼身保管,而且從外麵的絲綢,和木料上來看,還很貴重。
“你過來。”
沒想到,逍遙子招招手,示意熊琱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