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得進了,才看清,兩盞搖搖欲墜的白紙燈籠,透著微弱的光,照不透層層的濃霧。兩個大大的黑字刻在高高的牌匾上——義莊!
老舊的兩層木質建築,從裏麵吹出森森的寒氣,盡管是八月份,可還是讓人打了個寒戰。
已是午夜時分,這裏本就偏僻,不比城裏,農家人睡得早,這會兒更是見不到半個人影兒。
半夜三更,隻有偶爾一兩聲狗吠和撲棱撲棱的鳥飛過的聲音,在靜謐的夏涼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不遠處的一棵參天古樹上,羋閑鶴正在閉著眼睛,躺在幾根樹杈之間。
他白色的衣角無聲垂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反射著淡淡的月光,映出一片黯淡的投影。
羋閑鶴這一次出門,明裏是同廣宋山洽談婚事,暗裏則是,他敏感地感覺到,武林即將開始有異動,他異常靈敏地嗅到了一股血海腥風之前的氣息,是以早在半年前,便開始暗中調查。
一些小有所成的青年高手,近半年來,竟是頻頻失蹤,或是與人比武後身受重傷下落不明,羋閑鶴不信這巧合來得如此巧。
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一路追到這裏,旅途奔波,他亦不甚在意,天已晚,隨處尋了棵老樹,一個縱身便隱在樹冠之間。
原本緊閉的眼,突然在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後,迅速地睜開!
來人應該有武功,隻是氣息尚淺,透著一股子狼狽的淩|亂。
隻是羋閑鶴不敢掉以輕心,江湖不乏高手,掩蓋實力,控製內息來偽裝內功對於他們易如反掌。
一個翻身,落地輕|盈無聲,羋閑鶴炯炯的眸子在暗處閃著興奮的光,如同一隻捕獵的黑豹!
遠處山脈起伏的輪廓陰森,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了一聲類似動物低咆的巨大聲響,緊接著,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
“啊!”
羋閑鶴的神情一變,身形跟著閃動,向那聲源疾奔而去。
一個小小的身影,同樣極快地向這邊奔來:一個女子邊跑邊不停地回頭張望,直直撞向羋閑鶴。
他下意識地防備,一股內力彙聚,向麵前奔騰著的一道黑影大力震去,力氣之大,眼前那女子也躲閃不及,被真氣掃到。
眼前,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閃了一下,隻聽得“嗷嗚”一聲野嚎,一匹跛腿的孤狼登時灑蹄逃命。
剛要去追,羋閑鶴餘光瞟見那穿著杏黃衣衫的女子“哎呦”跌坐在地,驚恐地抬著一雙含淚的眼兒望向麵前的自己。
“阿步,怎麼是你?”
羋閑鶴難以置信地盯著跌坐在地的女子,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再次詢問出聲:“阿步,是、是不是阿步?”
步蓮華方才被他的大手正打在小腹之處,翻江倒海的痛意止不住,又聽他問得蹊蹺,語氣裏甚是親昵,當下自然沒有好氣兒,她冷冰冰甩回去幾個字:“你找錯人了。”
那邊,羋閑鶴卻是激動得難以自持,上下打量了幾個來回,目光停留在她的脖領處露出的小塊肌膚,眼神驟然火辣。
小小的如同夜畔的星子,那一顆痣顯露無盡風情。
是,是他的阿步!
她沒有死,他可憐的小徒兒,隻有短短一年緣分的小小徒兒,聰穎靈動,嬌憨純真的阿步!
遙想當年,他從一群乞兒手中救出她,她瘦弱,蒼白,無時無刻不用敵意的眼睛盯著他,搶過他手中的食物,在每次他想要觸碰她時,用尖利的指甲劃破他的肌膚。
隻是當那樣一雙幹淨,在陽光下隱隱透出金褐色的眸子望著自己時,盡管眼神中盡是不相信與防備,他還是割舍不下了。
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童年時那一次次大難不死,還是眷戀上那和母妃極其相似的純淨笑容?
他將她帶回自己的府中,悉心照料,在發現她頗有武學天賦時,破天荒地受她為徒。
私心裏,他是想用一個牢不可破的身份,來留住那個未成年的孩子吧?
此時此刻,羋閑鶴甚至微微顫抖起來,他不顧禮節,出手如閃電,飛快地執起步蓮華的手,摸著那有些涼,卻是活生生的一雙手時,他第一次感激上蒼。
“你放手!”
步蓮華大怒,奮力抽回雙手,雖躲開了方才那匹饑餓的狼,可腹內的疼痛尚未褪去,自己又被這瘋癲的男人又摸又碰,不禁羞惱起來,當即手上用力,一個“拈花指”就向羋閑鶴的雙眼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