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城外西北方向,三十裏地,沈諾軒帶著東湘國五百精兵正在浴血奮戰,不知已經過了多久,他隻知道這五百士兵早已經筋疲力盡,隻是靠著一股毅力在強撐著,他不願拿寧霜的性命來賭,可是,他又何嚐舍得這五百弟兄的性命?
分明是二月的天氣,可空氣中卻依舊帶著厚重的塵煙,那是戰士們揮舞這手中的兵器激起的煙塵。沈諾軒原以為即便顧流冰用寧霜來威脅他,隻不過是為了引他前來,然後兩人正大光明地一戰,卻沒有想到,他來了,卻沒有看到顧流冰,而是早已經埋伏在這裏的五萬人馬。
五百對五萬,這絕對的差距便讓沈諾軒清楚地知道,顧流冰,這是想置他於死地。一日前,顧流冰讓人傳信,約他冰聖山一見,美其名曰,和談,交換皇後。於是,他來了,他相信,隻要顧流冰是真心想與他和談,那麼,為了寧霜,他可以做出任何讓步,就像他曾經說的,寧霜隻有一個,天下沒了,他還可以再打回來,可寧霜沒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而他手中,隻有五百人。五百人,沒有陣型,沒有戰術,隻有無止境的廝殺,想要從這裏突圍出去,想要離開這個顧流冰早就挖好的死亡之地,就隻能廝殺,殺了敵軍,自己才有存活的希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天了,他已經和這五百將士在顧流冰的包圍圈裏廝殺了一整天。敵人一波接著一波,將他們僅僅圍住,即便這五百人,是東湘國最厲害的精銳之師,卻也抵不過敵軍的車輪戰。這是沈諾軒十幾年的戰爭生涯中,打的最艱苦的一場戰役。
“皇上,末將掩護您突圍吧,咱們五百人馬已經隻剩下了兩百多人,再這麼下去,咱們可都走不了了——”那五百精衛隊的首領樊將軍,一刀砍倒身邊的敵軍,闖到沈諾軒的身邊,說著。
沈諾軒沒有說話,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上戰場十幾年,他沈諾軒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放棄自己的弟兄逃走,即使戰到最後一人,他也要帶著自己的兄弟一起走,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軍中有如此高威望的原因。
可是如今,他為了寧霜,已經讓這五百精衛隊成了犧牲品,他又怎能忍心放棄他們的性命,來成全自己的性命呢?
或許,他明白了顧流冰的意思。五萬對五百,顧流冰並非一定要讓他把命丟在這兒,而是,讓他難以選擇。若是他離開,那麼傳出去,他沈諾軒為救妻兒讓兄弟陷入險境,反而棄兄弟自己逃走,必定會讓更多的東湘國將士寒心,影響軍心;他若不走,勢必會在這五萬人馬的輪流大軍中,筋疲力盡,直到身死人亡。
“皇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樊將軍見沈諾軒麵色凝重,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沈諾軒一直是樊將軍敬重的人,他不願丟棄兄弟們自己離開。
“傳令剩下的兄弟,一起突圍,且戰且退,不許戀戰——”沈諾軒低低地傳達出這個命令,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一瞬間,心中一鬆。
樊將軍看著沈諾軒,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別人或許不懂,可是他知道,這個命令一旦下去,沈諾軒的戰神威名,將再也不複存在。世人會知道,冰聖山一役,他沈諾軒是退回來的,他敗在顧流冰的手中……
“皇上——”樊將軍臉色幾變,說著。
“比起朕的虛名,兄弟們的性命更為重要。這個命令,本就是朕決定地遲了,讓兩百多將士,白白丟了性命……”沈諾軒的聲音充滿了無奈。
樊將軍一聽,便再也不猶豫,轉身去傳令,當所有的士兵都接到沈諾軒的命令時,心中憤慨更甚,廝殺也越發地賣力,他們要突圍,他們死不要緊,皇上不能有事,他是東湘國的守護神,就算這一次慘白,那也是顧流冰小人奸詐,無損皇上英明。
戰,還在繼續,卻不知,從桐城飛出的一隻信鴿,悠悠落到蓮城,被蓮城雪凝國守將接住,展開,卻隻寫著一句話:顧流冰接到北晏京城密信,臉色大變,星夜趕回皇城。
可是,這一切,沈諾軒不知道,他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想要一生守護的人,在北晏國的皇宮裏,命懸一線。
日升日落,這場戰爭,早已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北晏國的皇宮,顧流冰連夜從桐城趕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寧霜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微弱的呼吸,原本隆起的肚子,早已經癟了下去,他知道,孩子沒了……
“太醫說,幸虧寧姑娘肚子裏有個孩子,棠花落的毒下去,隨著母體全都彙集在孩子的身上,要保寧姑娘的命,打掉孩子,是最好的選擇,奴婢沒有辦法,再拖下去,寧姑娘也活不了,隻能讓太醫打掉了寧姑娘的孩子……皇上,奴婢辦事不力,請皇上降罪——”芷汀跪在蒼龍殿的地上,扭頭看看床上的寧霜,對剛剛趕回來的顧流冰說著。
“你做的很對,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她若死了,一切,就都沒了……至於辦事不力,雖然你也有錯,可責任不在你,朕,自會找人算賬。”顧流冰說著,臉上沒有表情,語氣中,卻帶著冰冷和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