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手指輕動,琴音響起,一曲《天若靈犀》,緩緩從指尖流出,曲意綿綿,寧霜朱唇輕啟,帶著無盡相思,唱出自己對沈諾軒的思念——
人間初靜,秋水娉婷
漫山紅英,最無聲息,於指尖飄零
曾不羈而行,策馬到天明
望山才覺心難定
也聞暮雨聲,遠寺又鍾鳴,隻待晚來晴
我為心事自橫琴,不見江山枉多情
弦上音,從來是且走且停
天若靈犀知人意,解我繁華中冥冥
這眉眼,願能把世事看輕
芳華初靜,秋水浮汀
漫山紅英,幾分零星,與袖間相映
曾無忌而行,微醺到酩酊
望月才覺意難平
也聞風雨聲,遠山燈火明,卻無需看清
我對歲月自橫琴,不似江山望多情
弦上音,從來是且吟且聽
心若靈犀知天意,但放我夢中微醒
一雙眼,才能將萬千看輕
卻不知,她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她所思念的人,已經站在了門外,看著竹屋裏明滅的燭火,心中感概萬千。
天景十七年七月,他們在碧雲峰初見,那時,她是劫後餘生的孤女,獨居深山,他是身受重傷的來客,流落至此。
天景十八年一月,她在落霞山一役成名,他在京都輾轉周旋,那時,她是紅袖招名動京華的美人,他是東湘國不受重視的皇子,她來尋他,他在找她,他們心係彼此,她為他殫精竭慮,他為她舍棄皇命。
天景十九年五月,她放棄自由,孤身入宮,那時,她是東湘皇宮備受重視的醫女,他是剛剛立功加官進爵的軒王,她小心翼翼,他步步為營。
天景二十年十月,邊境戰火點燃,皇城突發變故,那時,她是皇上親封的娉婷郡主,是太後做主賜婚的軒王妃,而他,是聖上欽點的大將軍,是東湘百姓心中的戰神。她堅強無畏,義無反顧,他殺伐果敢,一朝登臨。
永寧元年六月,她逃過生死,從宮外回歸,他依照諾言,辦封後大典,那時,她是備受矚目的皇後,他是至高無上的帝王,她淺笑盈盈,他心中釋然。
永寧二年四月,她備受爭議,選擇金蟬脫殼,他無能為力,佳人芳蹤已失,那時,她是假死出宮的江湖女子,他是高高在上的東湘國主,她逃脫牢籠,他注定困守。
永寧三年二月,邊境戰火再起,皇城被人控製,沈奕清密謀造反,顧流冰隔岸觀火,那時,她是身懷六甲的妻子,他是毫不知情的丈夫,她為他輾轉奔波,他為她蹙眉千度。
永寧四年六月,戰事全麵爆發,七國紛爭不斷,她跋山涉水尋他,他拚盡全力救她,那時,她是失去孩子而化身的修羅,他是失去妻子而化身的情癡,她差點血染皇宮,他差點身首異處。
永和元年四月,七國歸一,四海升平,她為長遠之計,離他而去,那時,她是生嬌體弱的病人,他是君臨天下的霸主,她日日思念,他夜夜難眠。
永和二年四月,天下大定,國泰民安,她消失無蹤,他尋覓不得,不見不念,兩人各自天涯,那時,她是離家在外的漂泊者,他是空房守候的念歸人,偶有素箋傳信,卻隻寥寥數語,難慰相思之苦。
永和三年四月,她再度出現,心念初見,他拋下朝政,直奔此地。碧雲峰上,竹軒深處,她和他,再次相見,時隔兩年,千山萬水,終不敵兩心相思。
“阿寧……”他推門而入,看盡燭火下,熟悉的容顏,恬淡的笑意,嘴角揚起微笑,低語輕喚。
“七哥,你回來了。”寧霜抬頭,揚起一抹燦然的笑意。
她說,你回來了。
是的,我回來了。
繁華落盡,在燈火闌珊處默默相守;時光飛逝,在千帆過盡處默默凝視。不經意的一次回眸,卻換來一世的情緣,不顧紅塵世間的紛擾,甘願在思念中耗盡餘生。他們的愛情,在一轉身時,已經天長地久,沒有人知道,這份生死與共的感情,凝聚了怎樣的深沉。
世人隻道,永和帝後,鶼鰈情深,卻不知,他們堅守了多少,才換來如今的平靜,世間有太多事情,在最初發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卻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