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羽衣 (一 下)(2 / 2)

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邢縡最後一次當眾發泄了對朝廷的不滿,憤而自殺。自始至終都沒打算將“好朋友”王銲牽連進案子中。而王鉷發現邢縡沒有留下任何對自己不利的證言之後,居然立刻又囂張了起來,拒絕承認對自己的任何指控,並且當眾辱罵楊國忠,並威脅率領家丁前來救火的左相陳希烈不要落井下石。這種有恃無恐的態度令高力士極為惱火,也憤然加入了“倒王”行列。隨即,中宗之女安定公主、冬天時兒子掉進曲江池淹死的張老侯爺,春天時兒子從馬背上上掉下來摔斷脖子而死的周老將軍,還有已經在安祿山帳下做了侍衛的公孫亮,也一道出麵指證王鉷、王銲的“謀逆”罪行。

古往今來,帝王可以跟人分享權力,卻絕不會跟人分享江山。於是,皇帝陛下震怒,親筆頒下《賜王鉷自盡詔》,詔書中列舉了王鉷殺死任海川,勒死韋會、和邢縡交往密切,縱容弟弟王銲參與作亂等諸多罪狀,斥責王鉷“內懷奸詐,包藏不測”。

當夜,王鉷畏罪自殺。第二日,王銲在朝堂上被杖殺。隨後,王鉷的兒子王準被長流嶺南。王鉷的妻子和女兒被流放交趾,王氏兄弟多年積蓄下來的家產被查抄,共折算開元通寶一千四百多萬貫。接近大唐戶部全年的收益。

王鉷在京師的爪牙,長安、萬年兩縣的官員盡數被撤換。長安縣縣尉賈季鄰和萬年縣縣尉薛榮光被斬首示眾。其他黨羽或者被抓,或者逃走,半月之內,散了個幹幹淨淨。

“活該!”對於京兆尹王鉷的下場,周嘯風等人心裏沒有半分同情。但提及自殺身亡的邢縡,大夥心裏卻懷了幾分兔死狐悲之意。不過是一個空懷報國之誌,卻找不到任何門路的熱血漢子而已,不幸卷入了權貴們的爭鬥中,成了一粒棄子。然而大夥的境遇又比邢縡好多少,還不是一樣被人利用,一樣身不由己?

如此想來,因參與“平叛”之故,大夥新獲得的魚符上麵就帶著股子血腥味道。是邢縡及其手下那二十幾位兄弟的血,成就了大夥的功名!京兆尹王鉷雖然惡貫滿盈,死有餘辜。借勢一舉接管了朝堂上大部分權力的楊國忠,又比王鉷能好上多少?

於是乎,當封常清正式向皇帝陛下請辭,準備回到安西鎮時,周嘯風等人也跟著走了個幹幹淨淨。盡管白馬堡大營的規模比先前又擴大了一倍,緊跟著還要整訓左右龍武軍、萬騎軍、左右千牛衛。盡管高力士給安西軍的老兵們開出了足夠豐厚的條件,卻沒能留得一人。包括功利心極重的宇文至,都跟在封常清身後跑到了千裏之外,再不回頭!

隻有王洵,一貫胸無大誌,又舍不得白荇芷和長安城的王洵王明允,厚著臉皮留了下來。官升數級,成了飛龍禁軍的昭武校尉。協助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和龍武軍統領陳玄禮,訓練剛入營的又一批新兵。但他現在也喪失了先前跟馬方、蘇慎行等人在一起時的進取心,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好在龍武軍統領陳玄禮知道他是封常清的晚輩,對他的偷懶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了到白馬堡訓練新兵之外,王洵第二件提不起精神,卻必須小心應對的就是接連不斷的相親宴了。鑒於隻為一個庶母的身份,大部分相親宴,雲姨都沒資格列席,雖然王家大事小情實際上由她來說得算。這可加倍苦了王洵,每次赴宴幾乎飯菜都吃不上幾口,大部分時間要用來回答那些已經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的問話。至於別人準備塞給自己的正妻長什麼模樣,生得什麼性情,是溫柔賢淑還是彪悍善妒,連分辨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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