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裏是錢不錢的事兒啊!”紅姑抓起手帕,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芷兒即便不是我十月懷胎,也是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我本打算把錦華樓交給她,讓她將來給我養老送終。誰料她女生外向,居然.......”
一邊哭,一邊哪眼睛偷看王洵。早在昨天晚上,看到王洵一直沒下樓,她已經開始磨刀霍霍。隻是不太清楚對方的底限在哪而已。報得太低了怕對不起自己。開價太高,又怕叫黃了,把白荇芷砸在手裏。畢竟,過了昨晚之後,白荇芷就不能再算清倌人了。以後再錦華樓多留一天,價格就要下跌一截。(注1)
“我知道,她是錦華樓的招牌。可她跟我真的是兩情相悅。所以,還請紅姐成全則個!”聽紅姑哭得撕心裂肺,王洵未免有些誤解了她的意思。訕訕笑了笑,繼續求肯。
算來也是這姓王的太笨,換了別的客人,白荇芷恐怕在一年半之前,就早不是清倌人了。隻有這個傻蛋,居然辛辛苦苦等到現在!這種傻瓜,不宰白不宰。想到這,紅姑收起眼淚,哽咽著道:“沒了芷兒,我也隻好把錦華樓關掉了。這樓裏百十張嘴,總不能隨便給幾個錢就打發掉。都是芷兒多年的姐妹,情同手足。若是小侯爺真的心疼芷兒......”
正準備報一個天價,誰料白荇芷那邊已經忍無可忍。輕輕咳嗽了一聲,上前插嘴,“阿姨可別這麼說。錦華樓的招牌,可是姐妹們一同撐起來的。女兒不敢搶他人之功。我記得您老買我時,隻花了三吊錢。後來誰人請過不少老師,教我唱歌跳舞寫字畫畫,但從十四歲起,哪年我給您賺回來的錢少於千吊過?”
“那可不能這麼算!”聞聽此言,紅姑立刻變了臉色,“為了保護你不讓人欺負,我可是費盡了心思!還有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一項項,全撿著最好的給你挑。就拿你住的這......”
“姨娘。咱們不是說好了麼?好聚好散。樓裏這麼多姐妹,誰能守在您身邊一直到老呢?你老並不缺錢,又何必不給她們留一個從良的念想?”白荇芷立刻也收起了柔弱姿態,將身體往王洵肩上靠了靠,笑著回應。
“這......”沒想到白荇芷會變得如此強硬,紅姑登時語塞。做青樓這行,一本萬利,同時也把腳踩在了刀刃上。她年青時,曾經親眼見過,一個攀上高枝變鳳凰的名妓,如何將從前的老鴇逼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今日若是她咬緊牙關不鬆口,固然能從王洵身上刮出萬貫肉好。可這個價錢一開出來,就等於給錦華樓裏的其他“女兒”做了榜樣。那些找不到王洵這種冤大頭的,難免會懷恨在心。日後若是有人也僥幸時來運轉,恐怕錦華樓的繁榮也就到了盡頭。
況且王洵本身就是個世襲的子爵,六品校尉,前程一片大好。白荇芷很顯然又是個即便做了妾也能長期受寵不衰的。若是他們兩個發達後掉過頭來算舊賬.......
“我聽人說,飄洋過海販珠之利,不過二十倍。”看到白荇芷滿臉驕傲地靠著自己,本來有些被歡喜衝暈了頭的王洵也慢慢恢複了清醒,想了想,微笑著補充,“算上這些年荇芷在樓裏的開銷,我給您一千吊肉好,您看如何?日後您老還是荇芷的長輩,我們兩個永遠不會忘記您老的好處!”
一千吊肉好,足夠在機會合適時,買到一百個女孩,並且從小到大了。已經做好了賠本打算了紅姑豈會不肯?假裝沒看見白荇芷狠踩王洵的小蠻靴,揚了下手絹,沒口子答應,“行,行,多謝小侯爺恩典。別的我也不說了,這間房子裏的東西,荇芷喜歡什麼,盡管拿好了。連同這個小丫頭片子.......”說到這兒,她伸手一指對著王洵怒氣衝衝的萍兒,“算作添頭,白送!”
注1:清倌人。隻賣藝不賣身的歌伎或者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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