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黑暗空間,不可視物。忽然,耳邊盡是黏稠的液體在流動的微聲,微弱得宛如一段段苟延殘喘的呼吸。液體一點一滴侵襲,無論上方還是下方,就像是腐蝕人心的黑蟲一步步接近。
劉瀟瀟顫抖著,閉緊雙眼也無法消減半分恐懼,深藏內心的魔鬼依然染紅她的眼睛。
紅如汙水的血液不停灌注,上麵滴露,下麵浮沉,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眼淚忍不住就從緊閉的眼角滑落。
“番茄……澆水過度……”
溫柔的指尖抹掉了她此時的淚水,她赫然從駭人的記憶回歸現實。
“啊……啊……”
“嗞嗞……”
頭頂傳來男女的忘我喘叫以及水在大理石麵上打滑的聲音,四壁微微顫動,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畫麵都躍上劉瀟瀟的腦裏,讓她頓時分神,夢魘漸漸退出她的心神。這裏沒有要蠶食她的血,隻有一個冰塊和一片黑漆漆。
此時,她跟陸家華就藏在料理台下麵的櫥櫃裏。
櫥櫃因為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而變得狹窄無比。本來櫥櫃並不小,但塞進一個牛高馬大的陸家華之後,空間頓時少了三分之二,餘下的三分之一,她隻能湊合著擠進來。為了可以兩人共處一櫃,他們的姿勢極其怪異,雙腿蜷縮但彼此交叉,她也不可避免地緊貼著陸家華的胸膛,讓他打斜趴在她身上。
一股股溫熱的體溫從冰山的結實胸膛傳入她的心坎。他抬頭,手指還在輕柔地擦拭著她的眼淚,口中喃呢的卻是番茄。即使如此,她還是心安許多。
四方黑暗對上柔情冰山,落得一敗塗地。
“噓,別說話。”劉瀟瀟小聲地跟陸家華說。
現在她還要保護別人,不振作點可不行。
可,陸家華在藥效的驅動下,根本沒聽懂,繼續“番茄番茄”的低聲叫喚。
劉瀟瀟從小就很喜歡番茄,記憶之中八歲前的她對番茄還是很熱愛的,但自那噩夢起,她就疏遠這種顏色如血的食物,漸漸再接受它,也是成年後的事了。如今,在陸家華一遍遍的番茄咒下,她覺得她會再次無法直視它……
就在這時,櫃外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一個聲音叫道:“哇!這姿勢碉堡啊!”
“番——”
陸家華差點就要把“茄”字說出口,卻被劉瀟瀟一手捂住了嘴。眼睛適應了黑暗,可以稍稍視物。劉瀟瀟低頭看見陸家華雙眉斜下,眉心皺起,甚為委屈。
哎喲,我的媽啊,別再激發姐的母性!
她仰頭歎了口氣,空出的手受母性驅動,拍著陸家華的背,以示安撫安撫,隻覺胸口一沉,他安靜地伏下,不再有動靜。
唉,非禮吧非禮吧,姐都曾經被你看光了,還在乎這三番四次的襲胸嗎?她劉瀟瀟很大度,生死關頭,不計較不計較。
“這就被嚇到了?不就廚房來個野合,我都見怪不怪了。”另一個聲音說道。
“啊!”
“什麼人!”
先是女聲尖叫和男聲厲問,緊接著是一聲閉門巨響。看來野合男女終是藥效減弱,從那個欲仙欲死的世界裏出來,發現有人在偷窺,急忙關上了門。
又聽“咚咚咚”的敲門聲,偷窺男女的人致歉:“有不明來曆的人混進派對,我們奉命搜尋每個房間,請兩位配合,好了請示意我們進房。”
他說完,房間裏默了好一會兒,接著就是穿衣的窸窣聲。劉瀟瀟還聽到女的嗔罵了幾句男的沒鎖門之類的。劉瀟瀟想說,早知道她躲進來之前就順手幫你鎖個門……
隨後,聽到門被打開,兩個腳步聲漸近。劉瀟瀟咽了咽口水,隻聽腳步在房間內繞了一圈。
“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沒……沒有。”女的極其羞澀地說,許是不敢說自己忘情到完全沒留意到身邊的一切。
男的則很不耐煩:“沒有沒有,現在房間都看了,還不出去?有人進來,我們能不知道嗎?”
嗬嗬,這也是懟人懟得極自然。
來參加派對的都是非富則貴,他們這等小小的私人保安當真得罪不起。兩個西裝男再看多幾眼房間,也就作罷離開。
側頭繃緊精神細聽動靜的劉瀟瀟,在聽到關門聲,才籲出一氣,心頭驟然一鬆,這才感覺到有些什麼盯著自己。原來陸家華已經沒有伏在自己身上,反而眼睜睜地盯著她,目光灼熱,盡是道不明的情緒,十分混雜,有茫然、有擔憂、有詫異……
劉瀟瀟幹巴巴眨了眨眼,該不會又把她美麗的容貌看作一隻大紅番茄吧?
看到他此刻的專注目光,她無來由地憶起那半個初吻,一股悶氣倏地上來。他當時到底是出於自己的情不自禁,還是出於藥的受惑?越想越不爽,憑什麼他可以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非禮她無數次,她就要承擔被撩後的怦然心動。
她的手還捂著他的嘴,那柔軟的觸感在她手心中像似一撮小火,加之偶爾呼出的氣息,足以焚飄心……
陸家華看見她漆黑中的輪廓,一邊臉頰突兀地腫起,借著櫃門縫隙的漏光,兩行漸幹的清淚收進他的眼眸裏。即使藥效逐漸減弱,他的頭腦恢複了一點意識,但視覺還是受到影響。在他眼裏,劉瀟瀟在這黑暗中似有柔光包覆著,瑩瑩灼灼,讓他無法轉移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