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患失眠症的原野(2 / 3)

狐狸先生跑到馬路邊的一根電線杆下麵,用兩塊石頭敲著電線杆,讓電線震動,給遠處的貓頭鷹先生發電報:“有事相求,速來!”

貓頭鷹先生一直在等著捕獲田鼠小姐的機會。他想等大家散開,分頭回家的時候,再下手捕獲田鼠小姐。接到狐狸先生的電報,他很不高興。但他還是飛過來了。

“有什麼事?”貓頭鷹先生撲棱著翅膀落下來,問道。

“你瞧。”狐狸先生指著土坑中熟睡的笨狼,對貓頭鷹先生說,“他睡得多香啊。整整一個晚上他都在睡覺,打呼嚕。不管我們在旁邊做什麼,他都沒有醒來。”

貓頭鷹先生用翅膀捂著自己的眼睛:“唉,你別刺激我了!我剛剛才下定決心忘掉睡覺的事情。我打算這輩子再不睡覺了,因為反正睡不著。我覺得我已經有整整三輩子沒睡過覺了。”

“也許他能告訴我們要如何才能睡得著。”狐狸先生說,“現在是一個機會。”

“嗯,有道理。”貓頭鷹先生點點頭。

“你得幫我們。”狐狸先生說,“我們需要一根繩子。”

“我沒有繩子。”貓頭鷹先生說。

“田鼠小姐有繩子,但放在家裏。”狐狸先生說,“請你幫忙去拿來。田鼠小姐,你把家門鑰匙給貓頭鷹先生。”

“你以為我傻啊,會去做這種引狼入室、自掘墳墓的事情!”田鼠小姐尖叫,“他知道我家在哪裏,下回在我家門口守門待鼠(有一個成語叫守株待兔,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一口把我吞了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我保證今後不會在你家門口殺你。”貓頭鷹先生說,“我是一隻高貴的貓頭鷹先生,絕不會用那種卑劣手段來對付一隻小田鼠。我喜歡在開闊的田野裏捕獵,隻要你有本事躲得過我的眼睛和爪子,能成功逃脫,我會為你喝彩。”

“他說什麼我都不相信。”田鼠小姐說,“反正我不想讓他去我家,還是我自己去吧。”

“你的腿那麼短,等你跑回家拿了繩子再跑回來,說不定這個家夥早跑掉了。你想讓我們都被狼大哥燉成湯啊!”獾太太說。

“我飛得快,你坐在我的背上,我送你去。”貓頭鷹先生說。

田鼠小姐讓貓頭鷹先生當著大家的麵發誓,答應絕不在路上加害她。貓頭鷹先生答應了,鄭重地發了誓。田鼠小姐戰戰兢兢地爬到貓頭鷹先生的背上,貓頭鷹先生打開翅膀,呼的一聲飛上天空,朝原野盡頭飛去。

等貓頭鷹先生飛上空中,狐狸先生對貓頭鷹先生說:“貓頭鷹先生,我知道你的窩在哪棵樹上,窩裏有幾個沒長毛的孩子。”

“他這是什麼意思?”貓頭鷹先生問田鼠小姐。

“他的意思是你應該把我安全地送過去,再送回來。”田鼠小姐說。現在,她一點也不害怕了。狐狸先生真聰明。

“這個壞蛋,他竟然用我的孩子來要挾我!”貓頭鷹先生恨恨地說。

繩子很快拿來了。

狐狸先生將繩子挽成一個活結,讓田鼠小姐跳進土坑,把繩子套在笨狼的身上。然後,狐狸先生把活結拉緊,繩子的一頭穩穩地抓在大家的爪子裏。“嘿嘿,你再也跑不了啦。”狐狸先生得意地說。大家抓緊繩子,齊心協力,像拖一塊石頭似的,把笨狼從土坑裏拖出來。

在拖的過程中,笨狼哇哇地叫了兩聲:“誰呀?別吵!別吵!”狐狸先生嚇了一跳,以為笨狼醒了。其實笨狼根本沒醒,他正在做夢,夢見自己在給聰明兔寫信,豬小胖來搗蛋。

在狐狸先生的帶領下,大家抬的抬腳,抬的抬手,拖的拖腰帶,托的托腦袋,終於在天亮前把熟睡的笨狼抬過原野,抬進了浣熊小弟的家,放在浣熊小弟溫暖幹淨的小床上。

浣熊小弟家很幹淨。雖然浣熊小弟也患了失眠症,但他還是每天打掃自己的床,把床弄得幹幹淨淨,而且每天在幹淨的被窩裏睡一會兒,假裝打一會兒鼾。雖然沒有睡著,他還是覺得很高興。因為他相信他的小床一定很想念他,很願意他睡,很喜歡聽到他的鼾聲。

浣熊小弟替笨狼脫掉鞋子和髒衣服,讓他在床上躺得舒舒服服的。他把床頭的燈開得很柔和,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小小的房間裏回蕩著笨狼的鼾聲:“呼嚕嚕,嗚嚕嚕,呼嚕嚕,嗚嚕嚕……”浣熊小弟坐在地板上聽著,心滿意足地說:“多麼美妙的聲音啊。我的房間,我的小床,我的燈光,你們也很久沒有聽到了吧,你們現在高興了吧……”

浣熊小弟趴在地板上,想著大家聽到鼾聲,應該是多麼高興。他被失眠折磨得疲憊不堪的臉上,露出了快樂的笑容。慢慢地,浣熊小弟覺得自己在一種快樂裏飛升起來了,輕輕的,飄飄的,非常舒服。浣熊小弟睡著了。他在失眠了半年之後第一次睡著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睡著了,該多麼幸福啊。

笨狼跳下床,揉揉眼睛,走到牆邊,說:“嗨,笨狼,你好!”這是笨狼在家的時候起床後的第一個動作。為了讓他不把自己弄丟,聰明兔為他在牆上掛了一塊小鏡子,讓他每天早上對著鏡子照一照,確信自己還在。

牆上一定沒有小鏡子。因為牆上沒有一個微笑招手的小笨狼。笨狼再一次揉揉眼睛,他發現牆上不僅沒有小鏡子,連整堵牆都不是家裏的原樣了。再一看,發現整間房子都跟原來的不同。

“哎呀,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的房子呢?”笨狼抓抓耳朵。

“遇事要沉著、冷靜,不要慌張。”他記起爸爸媽媽對他說過的話。

不過,不用擔心,這是笨狼出門旅行後,每天早上都會經曆的。他每天早上起床,都會以為是在自己家裏。得等他坐在床沿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一遍,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

笨狼現在坐在床沿上,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想。

他想起自己是笨狼,住在森林鎮。他想起自己一個星期前就已經離開了森林,獨自去尋找自己的爸爸媽媽。那麼,可以肯定的是,他現在不在森林鎮了,也不在自己的家裏。

“我在哪裏,在誰的家裏呢?”笨狼摸摸腦袋,“我記得昨天晚上一直在路上走,沒有到誰的家裏去呀!我肯定昨天晚上我沒有住旅館!”

想到這裏,笨狼突然害怕起來:“哎呀,我一定是被強盜綁架了!”

他慌忙找自己的外衣、褲子和鞋子,還好,它們都在床邊的椅子上,看上去整整齊齊的。“哎呀,笨狼呀,糟糕,你被綁架了,快點穿上衣服,快點逃吧。”他一邊對自己說,一邊套上褲子、衣服,再穿上鞋子,當然,現在,他的衣服和褲子穿反了麵,鞋子穿錯了,這些全都顧不上了。他朝屋外衝去。可是,有誰又把他重重地拽了回來,讓他一屁股撞在床欄上。哎呀,屁股硌得好痛。一摸,啊,褲子的拉鏈怎麼縫在屁股上了?

“嗨,笨狼,你又穿錯了。衣服穿錯了,線頭都露在外麵了。鞋子也穿反了,難怪會摔跤。”笨狼嘲笑自己。

笨狼把衣服、褲子和鞋子脫下來,重新穿好,再一步一步往外走。剛走到門邊,又被誰緊緊地抓住,不讓他出去。笨狼回過頭來,發現抓住他的原來是一根繩子,這根繩子一頭拴在他的腰上,另一頭呢……他順著繩子,找到床腳下,找到地板上,啊,另一頭拴在一隻浣熊的腰上!

“啊,可憐的浣熊,他跟我一樣,也被強盜綁架了!”笨狼說。

“嗨,你醒醒,快醒醒,別睡了,我們快點逃走吧!”笨狼搖著浣熊小弟。可是浣熊小弟一點也沒有想要醒來的意思。請理解浣熊小弟吧。如果換了是你,半年沒睡覺了,好不容易睡著,不睡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你會醒來?

“我不能丟下他不管!”笨狼說,“如果強盜回來,看見我逃走了,會加倍懲罰他的。”笨狼坐在浣熊小弟旁邊,守護著他,等他醒來。

笨狼記得爸爸平常說過: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笨狼,你現在應該趕快逃走,可是你又不能丟下浣熊不管。怎麼辦?”笨狼對自己說,“你現在隻好把他背走了。而且你們還拴在一根繩子上——一根繩子上的笨狼和浣熊,誰也離不開誰。”

浣熊小弟的個子雖然不太大,也很瘦,但笨狼要背起他,還是很費勁的。他與其說是背,不如說是連拖帶拽地,一點一點地把浣熊小弟往房子外麵拖。

窗外有三雙眼睛,閃閃發亮,注視著笨狼的一舉一動。確切地說,不隻三雙,而是四雙,但真正閃閃發光的隻有七隻眼睛,因為有一雙眼睛總是睜一隻閉一隻,那是貓頭鷹先生的眼睛。

貓頭鷹先生、狐狸先生、田鼠小姐和獾太太吃過早餐後,一起來找浣熊小弟,同時看看他們抓回來的那個家夥怎麼樣了。他們走到浣熊小弟家門口,聽到屋裏響起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他們趕緊趴到窗口,撩開窗簾朝裏看,天啊,他們差點叫出聲來——浣熊小弟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浣熊小弟是睡著了,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浣熊小弟被笨狼殺死了。

“他把浣熊小弟殺了!”狐狸先生悲傷地說,“都是我出的餿主意,是我害死了浣熊小弟!”

“我們一定要嚴懲凶手!”獾太太說。

“對,為浣熊小弟報仇!”田鼠小姐說。

“說吧,讓我挖他的眼睛還是鼻子……”貓頭鷹先生說。

“我們跟他拚了!等他出來,我們就……”狐狸先生指揮大家。

笨狼終於把浣熊小弟拖出了臥室,挪出了房門……

原野上陽光燦爛,晃得笨狼睜不開眼睛。笨狼抬起頭,想擦擦汗……

稀裏嘩啦一陣棍棒和拳腳,劈頭蓋腦朝笨狼壓下來,笨狼腦袋“嗡”的一聲,就像電視機突然斷了信號一樣,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了。

“浣熊啊,我的好兄弟,是我害死了你呀!”狐狸先生呼天搶地地哭。

獾太太和田鼠小姐也哭。貓頭鷹先生也哭。他們的哭聲響成一片,眼淚掉下來,淋在浣熊小弟的臉上,像下雨一樣。

浣熊小弟被他們吵醒了。

“誰?這麼吵?”浣熊小弟揉揉眼睛,從地上坐起來。

“啊,你醒過來了,你沒有死?你是被打昏了嗎?”狐狸先生問。

“誰也沒有打我啊……咦,現在是第二天上午了?怎麼回事?我的腦子這麼清醒,我覺得非常舒服,我昨天晚上……啊,我昨天晚上睡著了!太好了!”浣熊小弟高興得又蹦又跳。

“什麼?你說你昨天晚上睡著了?你剛才並不是死了,是在睡覺?”狐狸先生問。

“是啊。我一定是在睡覺,真舒服,我想吃東西了,我餓了……”

浣熊小弟爬起來朝廚房衝去,結果被身上拴的繩子絆住,摔倒在笨狼的身上。

田鼠小姐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說:“啊,這個家夥真的帶來了奇跡,他真的能治好我們的失眠症!浣熊小弟的失眠症就治好了!”

可是,現在……他們看看笨狼,笨狼仰臉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一齊朝笨狼撲過去:“天啊,你別死,你千萬別死!”

獾太太摸摸笨狼的鼻子:“太好了,他沒死,他還有氣呢!”大家七手八腳地把笨狼抬回屋內,放到浣熊小弟的床上。田鼠小姐和獾太太小心地看護著笨狼,又是給他敷藥,又是給他擦洗傷口。

狼大哥得到消息,也跑來了。

笨狼醒過來,他看到周圍圍滿了骨瘦如柴的動物,問他們:“你們也是被強盜抓來的嗎?你們那麼瘦,是不是身上的肉被強盜吃光了?他現在要吃我了嗎?剛才那隻浣熊呢?他已經被吃掉了嗎?”

“我沒被吃掉,我正在吃東西呢。”浣熊小弟從廚房裏跑出來,嘴裏橫叼著一條魚,“我到河裏抓魚去了,你要知道,我已經整整六個月沒有好胃口了,這魚真好吃啊。”

大家羨慕地看著浣熊小弟,然後,一齊用請求的目光看著笨狼,說:“請你也治好我們的失眠症吧!”

“什麼?失眠症?”笨狼問,“什麼是失眠症?”

狐狸先生解釋完了什麼是失眠症,把笨狼為什麼會在這裏的經過從頭至尾講了一遍。獾太太跟笨狼講了大家患失眠症的痛苦。連凶惡的狼大哥,也不發脾氣了。他把笨狼的旅行包還給笨狼,答應笨狼:“隻要你能治好我的失眠症,我就把地下金礦的開采權讓十分之一給你。”

“地下金礦?你們這兒還有地下金礦?”笨狼更加吃驚了。

提到地下金礦,狼大哥的眼睛放出綠光,大家便都不說話了。

又一個夜晚來臨了。月亮姑娘邁著秀氣的步子,在空中花園裏慢慢散步。滿天繁星就是空中花園裏的花朵,每一朵都金光燦爛,光彩奪目。

在這樣美好的夜晚,遠方城裏的街頭,有一對對年輕戀人在手拉手漫步,遠方的江邊,有星星點點的漁火,住在江岸的水老鼠一家,坐在大石頭上,水老鼠爸爸吹笛子,水老鼠媽媽唱歌,水老鼠孩子們拍巴掌。遠方的山頂上,有傻傻的老鼠和蟋蟀搭起長梯子,爬到大樹頂上去摘天上的星星。老鼠的家太暗了,不能邀請蟋蟀們去開舞會。他想要摘一顆天上的星星放在屋頂上,做成一顆屬於他自己的星星太陽。

在美麗的森林鎮,貓頭鷹先生鎮長在天空中巡邏,黑貓警長和警犬阿黃在街道上巡邏,聰明兔和伶俐兔在燈光下做作業,黑羊太太在家裏織毛衣,豬小胖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的口水把作業本都洇濕了。聰明兔爸爸、黑羊先生和胖棕熊先生在森林大道的酒吧裏喝啤酒,談論笨狼和他的爸爸媽媽。

美麗的夜晚,花睡在窗上,燈凝視著光,博物館裏的畫靜靜地想著自己深藏的內容,一隻蝴蝶趴在樹葉上想心事,樓梯在靜靜等待著歸來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