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法院有嚴格的保密製度,陳慧潔和丁浩男也都不欲聲張此事,可是小小的縣城,哪裏捂得住,先是在官場上大家悄悄議論,後來飯桌上公開討論,尤其是陳慧潔失去自己老公的護理權,被大家傳的都走了形。丹丹和小不點就在這種形式下來到榮文縣。
特護病房裏有丁浩男和一個護士,見來了探望者,女護士打量了一會這個好像比自己還年輕的美貌女子,忍住向她打聽如何美容的衝動,出了病房。小不點迅速抓住丁浩偉的雙手,一股柔和的氣流緩緩進入丁局長的體內。丁浩偉酒後駕車,沒係安全帶是自己受傷的主要原因,顱內、腹腔都有損傷,醫治起來要費一番功夫,縣醫院不過是限於設備和技術的原因找不準病灶,所以不敢醫治。小不點不欲驚世駭俗,準備向丹姐請假一周,這一周就由他和丁浩男全程陪同治療。兩個人湊一起嘀咕一番,丹丹回去看望小姨,剩下小不點陪同小姨夫。
於是,縣醫院特護病房302室就出現動人的一幕幕:一個小不點在一張凳子上端坐,丁浩男坐在病床邊,拉著哥哥的一隻手,不停地跟自己的大哥交流:“大哥,我堅信你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的。你從小就善於創造奇跡,從小學到初中,你總是考第一,上了高中,你比不過城裏的學生,可是你就是不服輸,你是咱村子裏第一個本科生,鄰居們都說你創造了奇跡。這一次你一定也會創造奇跡的,我相信你。”
“人人都羨慕咱兄弟倆感情好,可是我們為什麼感情好呢,好多人不能理解,你從小穩重,我調皮,咱倆外麵惹了禍你總往自己身上攬,挨罵挨揍的總是你。別人欺負了我,你從不問對錯,一味的護著我,因為你相信我盡管頑皮但不會惹大事,我的本質不壞,所以大小事你都替我擔著。有點好吃好用的,你總是先盡著我,自己卻硬說自己不喜歡。大哥,這一切,我都記著,清楚地記著。”
“我性格外向多動,小學時成績不好,到三年級還是考不進班裏前十名,你很著急,每天晚上寧可自己不做作業,也先輔導我做完作業,你再做你自己的,五年級我一次考了個第一,你比我都高興。我學習成績的穩步提高,全是你的功勞。”
“三年級時的我不知輕重中午偷偷跟幾個同學去石塘洗澡,差點溺水而死,你聽說以後沒有罵我,隻是要求我啥時候想洗澡了叫上你,所以後來總是我們倆偷偷溜出去洗澡,為此你沒少受老師的批評,也總挨爹媽的打,隻有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這樣做的。”
小不點心裏很是感動,原來這對兄弟還真是感情深厚,幫助他們,自己心甘情願。
“我高中畢業了,你也讀完了大二,家裏實在沒有條件供養兩個大學生,我放棄了考大學,我從沒見過你發那麼大的火,你打我,你說服爹媽,你動員全家人說服我,我還是不肯再回到學校複讀。因為我知道,別人讀大學一年需要四五千,可你隻需要兩千多,你在大學裏受了多少的苦啊。我放棄考大學我並不後悔,我早一點工作爹媽身上的擔子就輕鬆幾分,你在大學裏也能少受些罪,這一些我們都清楚。你工作了,有個好單位,工作也輕鬆,可是我知道你在家裏承擔的擔子更重了,你結婚的時候不允許爹媽給你置辦任何東西,為的就是省下錢來留給我說媳婦,你說,我這一輩子怎麼能不感激你?”
小不點端坐不動,喉嚨裏發出點輕微的聲響。丁浩男的臉微微發紅。
“大哥,說心裏話我們家是虧欠大嫂的。盡管結婚時她說“隻要兩個人是真心的,就是住茅草屋也是幸福的。”可是我們家實在是沒給她置辦什麼結婚用品,難得她不聲不吭這麼多年,並且一直對爹媽很好。”
“這次的事兒都怪你,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你不是都說的好好的嗎?出了這事,你躺著不聲不吭,把所有的負擔都給了嫂子,一個快五十的人,工作不能做了,天天為你提心吊膽,還要去安慰被撞的人,還得忍受被撞者家屬的無理謾罵,尤其是還要代你出庭,她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罪啊。她沒垮掉就很不容易了。”
“你快點好起來吧,我知道你一定能好起來,你總是創造奇跡,這一次你也能。你能聽見我說的話,你能明白我想的什麼,你也不會撂下這麼大的一個攤子給我一個人。你聽我說,洪源縣一個老總前幾天聯係我讓我去他們那裏幹,我聽說他們那裏還少個總經理,我是做不來的,那簡直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咱倆去那兒,從頭再來,打虎親兄弟,去打造一片新天地,有何不可。說好的,要去就咱倆一起去,沒有你,我可沒那膽兒。”
“大哥,你一定要振作,爹媽為我們辛苦一輩子了,他們沒享幾年清福,我倆還得打拚幾年,讓他們多享受幾年美好的生活;大侄子也到了要結婚的歲數了,盡管他嘴上說將來不靠父母,可我們總得給他攢個包包啊;嫂子身體不太好,也快退休了,好多的擔子你還卸不下來。”
“大哥,你必須振作起來,這幾年你在單位幹的並不如意,沒有後台,也不肯放棄自己的原則,所以你一直不得誌。沒關係,工商局這幾年效益也不好,你的滿腹才華和工作能力就沒有施展的場合,該讓那些人重新認識認識你了,你說是吧。”
病房裏的丁浩男在不停地跟自己的大哥訴說,門口的陳慧潔猶豫不決,進去還是不進去?如果是杜小青在裏麵,她是堅決不進這個病房的,丁浩男的話音不高,站在門口的她卻也聽了個差不多。猶豫之中,她選擇了退卻,背後丁浩男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可是自己腦海裏仿佛還縈繞著他的低沉的聲音。不是她不敢麵對自己的小叔子,而是無法接受小叔子對自己的一如既往。自從她起訴了小叔子一家,她跟丁浩男接觸的雖然不多,卻也有四五次,每次見麵,對於這個一直處於矛盾之中的女人都是一種煎熬。妯娌倆是翻臉了,可是這個老二的表情似乎沒有半點變化。這幾天她不上班,不接電話,門鈴響了她也不開門,似乎唯一關心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沒有反應的丈夫。回了家,她蜷曲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手機響起,她充耳不聞,反正丈夫有小叔子在照料,別的,好像沒什麼值得她在意的了。她知道自己做的實在是過了,可是,看著小叔子兩口夫唱婦隨、和和氣氣的樣子,她又不作此想了。想想過去,委屈了可以訴說,勞累了有人慰藉,餓了有人問,冷了有人暖,現在家裏冷冰冰的,盡管就要到夏天。雖然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婚二十多年了,好像早就沒了那份激情,可是家裏沒有個支柱,她的身體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難道再也沒個人關心我的苦和累?再也沒個人替我遮擋風和雨?再也沒個人給自己緊緊的擁抱?再也沒個人可以讓自己耍耍無賴、撒撒嬌?想到委屈處,兩行熱淚緩緩而下:“你個死人,都是你這個死人,為什麼你要喝酒,為什麼你要開車?為什麼撇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