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亂:一舞傾城天下名(三)(1 / 2)

還是趕緊把自己弄幹淨,看看這具身體到底長什麼模樣吧!劉依諾在換了三次水之後,終於將身上的黑泥全部洗淨了。

她再次站到銅鏡前觀察自己的樣子,一塊好似要滴出血來的足足有巴掌大的紅斑占據了右半邊臉,顯得有些駭人,除去紅斑細看其他,兩彎柳葉細眉,柔和中透著冷意,單眼皮,睫毛黑而濃密,笑的時候,眼角眉梢盡顯嫵媚之態,不笑時,眉眼之間流露的是如雪般的清寒,鼻梁堅,挺,皓齒丹唇。

整張臉除了那塊醜陋的紅斑之外倒也無可挑剔。

身材略顯瘦弱,那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結果,皮膚白皙細嫩卻根本不像是一個乞丐該有的,劉依諾在銅鏡前左右打量著自己,卻發現左肩後有一個彩色紋身,紋路怪異,是她從未見過的。這時,她終於想到了一個問題,這身體原本的主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真的隻是一個餓死的乞丐嗎?

到了下午,漫天的大雪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山坡上,一棵老梅樹下新添了一座墳堆,墓碑上寫著“亡夫金梅度之位”,下麵供著一枝開的紅豔的梅花,墳前一站一跪兩個女子,站著的是那搶了百花樓的劉依諾,跪著的是那個賣身葬夫的婦人,她不斷的將手中的紙箋扔進火堆,紙箋一點點的點燃、燒盡、化成灰…

婦人隻覺自己僅剩的最後一點靈魂也隨著那些紙箋一點點的化成了灰…

早在遇見梅度之前,她的心,就已經跟著樊河邊那個男子離開了,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是帶著深深的絕望嫁進金家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那個遠近聞名的病秧子竟會是那個一個溫暖的人,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病態的溫柔與儒雅,最常見他身著一身白衣躺在花園的躺椅上捧一卷詩書靜靜的讀,臉照在他身上的陽光都沾染了一絲唯美的靜謐。

與別人聊天時,他的臉上總是會帶著淺淺的笑意,直到後來,她才讀懂那笑容背後所隱藏的淒涼與悲苦。

她與梅度兩個人,從默然相對,到同病相憐,再到兩相生惜,最後成了相伴相依。

隻可惜…這相依竟是如此短暫。

梅度終於在大雪紛揚的昨日離去了,隨著那雪花一起飄去了。

冬日寒,雪舞翩遷!

任雪花落到身上,劉依諾佇立在梅花樹下靜靜的看著婦人一點點的燒著那些寫滿了詩句的紙箋,直到她將最後手中最後的一張扔進火中,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婦人望著墓碑,眼中是如死水般的平靜,聲音也無任何波瀾:“飄零!”

飄零!劉依諾微怔,目含哀傷的望著婦人,怎會有人用飄零一詞當作名字?飄零一詞雖美,卻是散落衰敗之意,那是一種徹底毀滅前的絕望的美,在曆盡世間坎坷之後,飄零何止是名?飄零的分明是她的一顆心!

“姑娘呢?我該如何稱呼您?”飄零問。

劉依諾又是一怔,是啊!該如何稱呼呢?劉依諾嗎?這個名字承載了她太多的過往。她抬頭仰望著梅花,思緒卻穿過了老梅樹到了紛揚大雪甚至是更遠的遠方去了…

飄零見她神色黯然,似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就在她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字——雪!

“今日大雪飄零!便叫我雪兒吧!”劉依諾道。

純白如雪,是水吸附了灰塵再經以嚴寒而成。一顆單純如水的心,在曆經俗世之後,沾染了塵埃,曾經如同烈火般的情也終於冷卻,隻剩下一顆寒如白雪的心,也許巫殤稱她作“雪”,就是因為這個意思。

“雪兒,很美的名字!”飄零聽出她與自己一樣所說之名都非真名,拋卻曾經的名字,就是拋卻曾經的過往,人人都有過往,都有不願提起、不願想起的過往。

但,怕隻怕過往也並非是你想拋卻就能拋卻的。

有時候,對於過往,還能拋卻,也是一種福氣。

對於飄零的讚美,雪兒隻是淡淡一笑,轉換了話題:“一開始見我時,麵對那副鬼樣子,你似乎並不害怕?”

“比起難測的人心,一幅醜顏算得了什麼?我相信姑娘不會害我,那我還怕什麼呢?”

飄零的態度是那樣的安然從容,雪兒望她,她也看向雪兒,兩人四目相接,對視良久。

終於還是雪兒先開口:“飄零,跟隨我吧!我許你一世平淡,長安!”

飄零望著雪兒的眼睛明顯一呆,雪兒眼中的堅定直直的照進了她的心底。

飄零點點頭,報以雪兒淡然一笑。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年,大雪,梅花樹下,梅度墳前,有一個叫做雪兒的女子對她說“跟隨我吧!我許你一世平淡,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