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染跟著戲班子的隊伍往回走，在院外的巷道上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兩人。
知陌靜靜站在那裏，仰頭，靜靜看著對麵的男子，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透亮。
對麵的男子一身藏藍色錦服勾勒出好看的身形，光看側臉，便就能感覺到他的俊朗非凡。
男子也隻是靜靜地看著知陌。
兩個人在雪景中佇立凝視，美的像是畫中人。
玉染眉頭輕皺。
也許他知道這是誰。
知陌不屬於這裏，來了，終究是要走的吧。
“玉染師兄，你怎麼停下了？”白衿一頭撞在了玉染的背上，揉著有些痛的鼻尖抱怨道。
知陌和那位男子一同回頭，看向回來的一隊人馬。
“師爺回來了，快進去吧，我去倒茶。”知陌轉身進了院裏。
院外，喻執看向早已驚呆在原地的師爺，微微翹了下嘴角。
“師爺，別來無恙。”
李師爺顯然被嚇得不輕，慢慢還了過神，揮手讓其他人都進去。
玉染走進院內，又是回頭一瞥，六年過去了，樣貌雖略有改變，但那通身的貴氣卻隻多不減。
“公子，今日來是要……”李師爺見所有人都進去了，衝著喻執欠了欠身。
“我今日來做什麼，師爺還不知道麼？”喻執莞爾一笑，用扇子輕拍了拍師爺的肩膀，低頭湊到耳邊，“師爺是聰明人。”
轉身進了院子。
進入正堂，隻有知陌在倒茶，其他的戲子都在側廳。
知陌讓他坐在一邊，將茶遞過去。
喻執卻一把抓住了知陌的手。
將手放在手心摩挲，能感覺到細細的繭和粗糙的皮膚。
這六年，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們待你不好？”
喻執語氣的冰冷可以抵上外麵的冬風，六年前離開時，他明明跟李師爺好好強調過，要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受半分苦頭。
門外偷聽的李師爺被嚇得一個踉蹌，險險穩住。
知陌輕笑著將手慢慢抽出，用眼神示意讓他喝茶。
喻執疑惑地凝眉，但終覺還是喝了一口。
雖算不上什麼好茶葉，但入口便是滿嘴的清香，茶的味道和口感全都煮了出來。
“煮茶葉也是在這裏學的，師爺愛喝茶，喝茶也比較講究，所以我就努力的嚐試，不然就會被師爺教訓，所以現在煮茶的技藝也非同一般了。”
“他要教訓你？！”喻執緊緊握了下茶杯，語氣更冷了幾分。
門外的師爺聽了臉色發白，心跳到了嗓子眼，心想這回是完了。
頸後卻一陣劇痛，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但是，我很感謝這樣。”知陌看著喻執一臉的陰鬱，輕笑出聲。
“剛到這裏，他們都待我很好，不敢斥責我，甚至不敢跟我說話，而我也過得很低迷，就像你走的時候一樣，我覺得那時候，我什麼都丟了，我有時看著這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因為唱不好戲被打得很慘，卻會很羨慕，因為即使那樣，也好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有意義的。”
“所以我讓師爺像對待他們一樣對待我，開始的時候師爺還不敢，但後來，一旦熟絡了，便就能看見對方的真誠，就能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麼，其實，隻是一份還要活著的信心罷了。”
六年前的夜晚，六年前的一切都痛徹心扉。
知陌低下頭，用長長的劉海遮住發紅的眼眶，卻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頭被人輕輕的撫摸，知陌將頭埋在喻執胸前，任由眼淚流下。
“喻執，我其實在這六年裏看開了許多，有些東西我厭倦了，但有些東西我卻始終忘懷不了，不是不想忘掉，而是我根本無法容忍自己忘掉，忘掉的話，我就活的太輕鬆了，而我，沒那樣的資格。當初活下來，就不是為了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