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還懸掛著半輪新月。一輛馬車在一條小路上趕路。
周圍有著劇烈的顛簸,猛地一晃,知陌向前一撲,又猛地被拉回。
一瞬間,驚醒睜大了眼睛。
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馬車上。
睜著惺忪的睡眼,有些疑惑地看向正拉著自己的喻執。
“今天早上去找你,你睡得正熟,不忍心叫醒你,但是我們的行程不能誤,所以就直接把你抱上了車。”喻執將她扶正,把胳膊放在知陌頸窩處,讓她靠著舒服些。
知陌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切,往喻執身上靠了靠。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想了想六年前,想了想這六年,想了想玉染,想了想白衿,想了想李師爺,也想了想自己身下的床板。
也許是想累了,快到早上才睡著,所以連被抱走都不知道。
不過這樣也好,不然連她都不知道要怎樣麵對玉染。
麵對那樣一個柔軟的人,她無論如何也舍不得。
“喻執……”
“嗯?”
“你知道麼?其實我都以為你不會來了,六年間,你從未來過。”
“後來,我有時候會希望你來,但害怕把我接走,因為我舍不得那裏了,我隻是希望你來看看我就好。”
“但當看到你的那時,我就知道我肯定會跟你走,因為你肯定也有許多舍不得的東西,但你還是來接我了,我沒理由拒絕的。”
“你想太多了。”喻執從懷裏掏出一個香袋,塞到知陌手裏,“這個給你。”
“這個……”知陌仔細看了看,藍色的布料上繡著一隻粉色的蝴蝶,刺工精細,有著一陣桂花香。
“上個月跟娘一塊去廟裏燒香,就求了個香袋。”喻執說起來也沒半分忸怩,好像一個男人去求香袋是很正常的事。
“你啊,小時候去求就算了,現在都是要及冠的人了,怎麼還這樣?人家都是女子刺好香袋去給丈夫求個平安,你這可好。”知陌有些哭笑不得,也從懷裏掏出一個香袋,比剛才的稍微小一點,綠色的香袋上繡著一隻黃色的蝴蝶,一模一樣。
“這個你還留著。”喻執有一刻的愣神,看向知陌。
這個香袋是七歲時跟著娘去求的,那時爹要出去打仗,娘就會刺個香袋去廟裏求高僧誦經求平安。那次他就纏著娘給他也做了一個,也裝模作樣地看著高僧誦經,然後送給了知陌。
隻是沒想到知陌還留著。
知陌也一愣,臉瞬間閃過一抹紅暈,有些尷尬地解釋:“平安嘛,我怎麼敢扔?!”
“隻是這麼多年,香味都淡到快聞不出了。”知陌將香袋湊近,隻能聞見淡淡的一屢。
不過還好,還能聞見。
喻執看著知陌珍惜的把兩個香袋來回聞著,一會兒拿起小香袋,皺了皺眉頭,拿起大香袋,又忍不住地笑起來。
“你啊!”喻執也輕笑著隨手揉了揉旁邊靠著自己的腦袋,手指順著一屢發絲滑下。
小時候頭發比較稀疏,如今也這般濃密了。
知陌感受到頭上的觸動,心中突然溢出一股暖意,夾雜著點點心酸。
六年時間,不長也不短。
說不短,是因為六年後自己已經到了及笄之年,可以待到紅衣濃妝,相夫教子;是因為六年後他也是弱冠之年,可以等到真心所愛,獨當一麵。
說不長,是因為即使六年後也不需要“好久不見”的客套,那麼自然的,就像是一直熟絡。
“喻執,你,”知陌別過臉,“跟小時候還一樣。”
“這很好。”
能被她說一直沒變,這很好。
一路上,兩人很少交談,怕一不小心提起什麼尷尬的話題,讓本來就狹小的空間更加使人窒息。
在趕路期間,知陌翻看過玉染給的戲折子,看著開頭幾句已經會的唱詞,忍不住想起玉染唱時眼底的神韻,這般風情萬種,怪不得那個書生會淪陷其中。
玉染一定會成為江南第一名伶的,隻可惜,這樣的結果,怕是玉染會更加鬱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