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不眠 上(1 / 3)

地鐵的廣告牌上,林誌玲在對麵無表情的我燦爛的微笑,直至車廂飛速駛離。“你是傑哥的朋友是吧,哦,對對對,我想起來了,好久沒有聽見你的回應,最近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當我再次踏入那網絡工作室的那一刻,我意識到有些看似極端話隻不過是沒分量的發泄詞。先前我說過再也不會來這裏,本以為這所謂的誓言擁有無限的保質期,而事實上早已變質。

出乎意料的,我基本沒怎麼考慮,就決定再一次去找這個叫老陳的人,也許是他之前的實話實說給予我一些信念。與其在家裏晃蕩,不時還會遭到我媽的抱怨,還有鄰居的眼光。對了,說起我媽,多虧了我爸的好說歹說,在她消停了半分後,我及時的向她道歉,承認錯誤,還主動幫忙洗碗,並承諾一個禮拜內一定找到工作。而那個關於兒時小鎮的事情,那個引起爭吵的導火索,更是隻字未提。

換做是以前,倔脾氣的我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會這麼向母親道歉,顯然,是那個美國女人的介入,所謂的調查科人員。她說的這些話很難使我不相信,而記憶裏,確確實實有這麼一段模糊的東西存在,我可能就是輾轉到了許多人手中。我不願相信錯領的事會發生在我上,自從被極不情願的來到這繁忙的大都市後,過得並不如意,時常討厭母親的嘮叨,我爸也不是個有錢人,無法給我安排到滿意的工作。

即便是如此,每當拖著疲憊的身子,走著吱吱作響的木頭樓梯,沿著糊滿報紙的、滿是油煙味的過道,那熟悉的吱吱聲,會讓我覺得為什麼這聲音如此短暫,假如樓梯可以再長一些那該多好,這聲音便會更久一些。每踏一格樓梯,便會響一下,小時候,我甚至幼稚的以為不管走什麼樓梯,都會發出聲響,顯然是不可能的,這樣,我就逐漸喜歡起家裏的樓梯來,覺得這能夠產生聲音的樓梯是最美妙的,獨一無二的。回到家裏,走進這四十平米的老公房,呼吸者老家具散發的氣息。每當從小小的鋼絲床上醒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那四處產生裂縫和黃斑的天花板,要知道,這是每次醒來第一個看到的風景,我美美的欣賞著,隨著時光的流逝,裂縫和黃斑的數量會增加,猶如一張不斷變化抽象畫,或是類似於割據地圖的東西。旁邊牆壁上的牆紙已經被我破壞得很厲害,小時候我喜歡在牆紙上亂塗亂畫,如果脫落了,還會忍不住剝掉,在那些視為寶貝的家具上麵,我總喜歡貼卡通粘紙,當然了,這些行為總會遭到母親的指責。

這就是我住了十多年的老公房,占據了我對於家的絕大部分印象。我很念舊,一旦適應了某些東西,便不想離開。

那個美國女人的話,使我重新審視了周圍的環境,讓我重新感受家的意義。無論她說的假設是否成真。有一點是永遠不變的,這吱吱作響的樓梯、這四十平米的老房子、如抽象畫般的天花板、還有貼卡通粘紙的家具和被我摧殘的牆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深深的刻在我的記憶裏,永遠不會抹去。

這也是我為什麼聽了她的話之後,反應如此劇烈的原因。難以想象的,我還是這麼留戀我周圍的這一切。我心裏很矛盾,是好奇心和擔憂的激烈作戰。我怎麼可能對這個驟然出現的、對於自己的身世提出質疑聲音,置若罔聞呢!她們既然對於二十多年前的拐賣案件了如指掌,這質疑不可能沒有一點根據,越是如此,便越添加一份不安。如果真的被她們不幸言中的話——

那真的無法收場。我不敢想下去,太可怕了。

這就是我改變態度和行動的原因,我會如此迅速的改變對母親的態度,而且很快準備投入工作。怕是繼續一如既往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改變了。而這樣的想法,往往是更可怕的,那是心虛的表現。

很快,老陳決定聘用我,簽下了一份簡單的勞動合同,他又說:“關於工資,這不好說,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這是拿提成的活,所以如果做得好,賺的錢自然也會多的。當然了,這底薪是固定的,而且上班時間不固定,隻要做完手頭的事就行了。”

“你是指通宵發帖嗎?”我好奇的問。

他笑了起來:“現在很少能有這樣的熱帖了,那可是鼎盛時期啊,直到現在,我們可從沒釣到如此大的魚。”

此時已經到了常規單位下班的時間,裏頭的人仍舊工作著,老陳本允許我早些回去,明天再來,我謝絕了,隻為了盡快適應這裏的環境。在他的安排下,我坐到了一台角落的機子旁。網絡工作室的活要比想象中的簡單很多,這氛圍簡直就像是在網吧上網一樣,唯一稍有難度的東西就是ps(對我而言卻是易如反掌),隻是我的那些算作是新同事們的人(也就兩三個人)都不怎麼愛說話,見了我這個新同事,別說是打招呼了,連頭都不抬起來瞧一眼。我問起老陳:“能說些具體要做的事麼?”

“別著急嘛,曉君。”邊說,邊喚旁邊的一個員工過來,對我說:“叫他小秦吧,往後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他。”那小秦看上去比我年長些,他笑著向我打了個招呼,說:“你來的正好,我手頭有很多活,可以的話,幫忙分擔些吧,否則又要通宵了。”

“什麼事情要做到通宵?”我忙問。老陳在旁解釋道:“也不是每天都要通宵,隻是最近的項目比較多,而且很混亂。”此時小秦給了我一個文件夾,裏頭有許多資料,他指著裏頭的內容,說:“先幫我歸類一下吧,做到excel表格裏頭。”我接下了,打開目錄,他們各自回到位子上,做起自己的事情。

看到了這一張張的a4紙,和上麵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禁想起那美國女人給我的所謂協議書。想到這兒,又突然擔心起來,那時她在茶室裏給了我之後,我就一直放在床頭櫃裏,總覺得那兒不安全,在我媽收拾東西、或者我爸拿打火機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看到這份東西,萬一發現了裏頭的不對勁,那可就麻煩了,而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我不是一個擅長於編造的人,何況是臨時編造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看來,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藏起來,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