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寅三年,已入深秋,不時有幹枯的樹葉飄零墜地,發出極輕微的細小聲響,喬嫣然獨身靜站湖邊,裙角隨風輕揚,聆聽落葉的聲音。
過了許久,一道恭敬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小姐,宮裏來了人,請您前去花廳接旨。”
秋色寂寥,喬嫣然望著泛起一絲絲波瀾的湖麵,語氣平淡無波:“知道了。”
喬府花廳——
“皇上口諭,太後鳳體違和,傳喬丞相之女喬嫣然即刻進宮伴駕,欽此。”
“臣女遵旨。”
以往來宣喬嫣然入宮的,通常都是康和宮的小順子,傳的是太後懿旨,這次居然是明寅帝身邊的小安子,傳的是皇帝聖旨,喬嫣然不由略微驚詫了一把,盈盈站起身,和聲說道:“辛苦安公公走這一趟了。”
小安子堆著滿麵笑容,尖細著嗓音答:“為皇上辦差,是奴才該盡的本份,實在不敢稱辛苦二字,喬小姐可莫折煞奴才,皇上仁孝,聽得太後娘娘病中也念著小姐,當即便下了口諭,命奴才前來宣您進宮。”
微一彎腰,擺出邀請的姿態:“馬車已為小姐備好,就候在府外。”
皇帝聖旨,講究金口玉言,縱然喬嫣然是太後的親侄女,皇帝的親表妹,也沒有說“不”的權利,雖然,喬嫣然壓根就不想邁進皇宮一步。
作別母親,喬嫣然帶了貼身丫鬟竹雨和竹雲,坐上富麗堂皇的馬車,前往金邊鑲就的華麗牢籠。
當今大盛皇帝,乃先帝第五子,名喚盛懷澤,三年前承繼大統,國號明寅,喬嫣然的姑母喬玉婷,由貴妃娘娘一朝躍為太後娘娘,成為大盛王朝地位最尊貴的女人,太後母家也隨之水漲船高,滿門榮耀。
喬家子孫繁茂,嫡女卻少的可憐,堪堪隻有一位,正是剛過十六歲的喬嫣然。
明寅帝繼位三年,中宮之位也懸空了三年,其中深意,昭然若揭。
皇宮中——
淑貴妃此刻心情,頗好,算計著時辰去太後宮中問安,果真途中偶遇了皇上,微涼的秋風中屈膝扶腰作禮,柔軟的身姿頗為動人,柔聲道:“臣妾見過皇上。”
明寅帝盛懷澤,今年二十有三,生的是劍眉星目,格外俊逸,一襲錦衣玉帶,更襯尊貴無匹,望見楚楚行禮的淑貴妃,玉樹臨風的站著,神色安然的受禮,並未伸手攙扶,隻溫言道:“貴妃免禮。”
淑貴妃緩緩起身,腳步輕移,走近距離盛懷澤一尺處站定,開口說道:“臣妾聽聞太後身體不適,心中很是惦念,正要前往康和宮問安。”
明寅帝露出一縷淡淡的笑意,依舊溫聲道:“難為你一片孝心,朕也正欲前往康和宮,既如此,貴妃便與朕一道吧。”
聞言,淑貴妃喜意攀上眉梢,聲音仿若浸了春泉一般軟潤:“是,皇上。”
喬嫣然不是頭一回入宮,不過,每回入宮遇見皇帝,總能看到他身邊,跟著風姿綽約的嬪妃。
上次是灩嬪,嗯,這次換成了淑貴妃。
喬嫣然十分想拔腿便走,但是,這種意欲退避三舍的想法,顯然不太現實,身邊的一堆人已然呼啦啦的跪了下去,來古代這麼久,喬嫣然最不爽的便是給人磕頭,在家日日跪父母,進宮叩太後皇帝,忒鬱悶。
剛要下跪參拜既是表哥,也是皇帝的盛懷澤,頭頂已飄下一串好聽的天籟之音:“嫣然,免禮吧。”
喬嫣然順勢止住跪地的身形,直起腰的同時不忘謝恩:“謝表哥。”
待仰起臉時,喬嫣然已是一副笑顏如花。
朝臣之女見駕,需行跪叩大禮,皇帝剛免了這麼一大禮,喬嫣然總不能擺著“其實我很不爽”的表情,隻得以一副明媚恍眼的笑容以對。
笑靨鮮活,近在眼前,盛懷澤伸出右手,在喬嫣然腦門彈了一記輕栗,唇角彎起,神態親昵,道:“表妹不必言謝。”
喬嫣然抬手,摸了摸被敲的額頭,燦爛的笑臉有點僵,站在皇帝背後的淑貴妃,幾乎要維係不住僅剩的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