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列兒引著徐子楨來到守備府,進門後徑直來到書房,這裏是平日裏兀術辦公之所,甚至許多時候他連睡覺都睡在這裏。
徐子楨站在門外看了一圈,這裏並不見華麗,隻一個普通的花園,園內沒有如有錢人般的弄諸多假山花草之類,這個園中隻有一個亭子,亭內一桌三凳,亭外幾叢蘭花,卻也是早就死了,枯成了黃葉,另外就隻有一株桂花樹,就在書房的窗外。
“小四啊小四,其實以你的才智和勤儉,要是去治國的話肯定是個好官,可惜……”
徐子楨暗歎了一聲,跨上一步推開書房門,傍晚的最後一縷斜陽灑入門內,照在屋裏一人身上。
這人坐在地上,被五花大綁著,嘴卻沒被堵上,但他卻一直沒有叫喊,哪怕聽到徐子楨來到時也沒有,這時見到徐子楨開門,也隻無比平靜地看著他而已。
“苗傅?”徐子楨愣了一下。
這人正是苗傅,兀術在臨走時當然不可能帶上他,在走之前遲疑了一下後也沒殺他,隻將他綁了起來丟在了這裏。
苗傅笑了笑,說道:“我該做的已做完,徐先生,勞駕,給我個痛快的吧。”
徐子楨沉默了,苗傅此次是冒著性命危險來的,隨時有被殺的可能,可他還是在高璞君提出這個計劃時二話不說的來了,雖然他以前總是看徐子楨不順眼,徐子楨也看他不順眼,但不得不說,就這件事上徐子楨是無比佩服他的。
這是條漢子!
徐子楨心裏給了他一個讚歎,可是沒辦法,苗傅犯的罪太大了,不說別的,逼得趙構逃離京城,逼得太子身死,這兩條就已足夠他全族被滅的了,直到現在他苗家所有人都還在應天府扣著,那所謂的苗傅全家被殺隻是應天府內放出的假消息罷了。
在這安靜中,苗傅忽然又開口了:“徐子楨,苗某罪無可恕,死就死了,隻是我並不後悔。”
徐子楨微感詫異地看向他,苗傅卻接著說道:“你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在我看來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官家若是管不好這個天下,致使百姓遭難受苦,那麼他就該自省,他若不知自省,便總該有人來助他一把,我曾經想做此事,可惜做錯了,也做得過了,以後……”苗傅坐著的身子轉了過來,竟就此拜了下去,說道,“請先生為天下百姓計,多勸官家向仁,向善!”
“你……”徐子楨急忙上前將他扶起,遲疑了片刻後忽然抽刀將綁著他的繩索割斷,也沒說答應不答應,隻說道,“苗兄,這次你辛苦了,走吧。”
這回輪到苗傅愣了:“走?去哪?”
徐子楨笑笑:“你愛去哪就去哪,別讓人知道你還活著就成,至於你的家人,我早就和李綱說好了,他們不會有事,等風頭過了我會派人給你送去。”說完從懷裏摸出一張銀票塞給他,“我就不送你了,保重。”
苗傅大驚:“萬萬不可,我若走了,你怎去回複官家?豈非連累你?”
徐子楨拍了拍他:“放心吧,我有安排。”然後轉頭對寶兒道,“去找個死人,把苗大人的衣服拿一套給換上,臉弄爛了交給小金去交差,就說兀術看破苗傅身份,將他處死了。”
“是!”寶兒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苗傅,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徐子楨笑著指了指他身上:“苗大人,你的衣服。”
苗傅走了,臨走時認真地看了一眼徐子楨,象是要把徐子楨的樣子深深記在心裏,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這一切,忽列兒都看在了眼裏,等苗傅不見了人影,他歎了一聲道:“徐子楨,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哦?我是什麼樣人?”徐子楨反問。
忽列兒道:“我聽聞這苗傅與你向來不合,沒想到你對朋友重情,竟然對這樣的人也如此。”
徐子楨哈哈一笑道:“你錯了,我最重的不是情,而是錢,好了,現在我要去拿錢了。”
忽列兒一怔:“拿錢?”
“對,小四留給我的錢。”徐子楨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說道,“你留下吧,好好把他葬了,以後我會來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