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瑪莎-溫特斯停頓了一下,她本想用英俊瀟灑來描述西蒙-麥克瑞,本想將自己深藏未露的心事傾訴出來,可是一看到她的朋友簡妮兩眼淚汪汪,一臉愁苦,她不由得歎了口氣,話鋒略轉,“其實他極端傲慢,我們彼此並不太喜歡。嗨……”她聳了一下纖弱的肩膀,表示根本無法解釋她與西蒙-麥克瑞之間發生的事情。要不是看到簡妮剛被男友拋棄而萬分痛苦的話,她甚至不會試著說些安慰的話。
簡妮是一個心慈麵軟、容易上當的人。她和瑪莎共住一個公寓已有兩年了,兩人親密無間,無話不談,可是明天一早瑪莎就要遠赴倫敦了,因此簡妮在這個時候感到失落。
“是他拋棄了你,瑪莎?”簡妮流下了同情的淚水,歎息道,“你真是個小可憐。”
瑪莎淡淡一笑,“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你看我像一個被拋棄的可憐蟲嗎?”
“不。你看上去總是那麼迷人,在倫敦你一定會交好運的。可這兩年我沒見你和什麼男人交往過,這對你這樣的女孩來說,真有點不可思議。你是不是還愛著他,要不就是你發誓不再上男人的當了?”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瑪莎猶豫了一下,因為這些年來,盡管她自己極力否認,但是她仍拿不準自己的真實感情。所以最後她淡淡地說:“如果那是一種愛的話,也是極不和諧的,與其這樣,還不如沒有。這隻會是剃頭挑子一頭禾熱。正像你說的,從那以後,我是謹慎多了,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對中意的男人也失去了信心,我看你也瓏應該這麼想。”
簡妮吸了吸鼻子,又擦了一下,“可我一直這麼想,我原來對斯托爾特真的很有把握!”
瑪莎做了一個鬼臉。她私下認為,斯托爾特專橫自負,令人討厭,簡妮最好離開他,但是話一出口,卻變得很溫柔,“振作點兒,親愛的。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如意郎君並成為好妻子的。”
這番話讓簡妮傷心了好一會兒,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她卻開口關心地問道:“說說那個讓你忘不了的男人,瑪莎。”
瑪莎的內心有些隱隱作痛,但是並未表露出來,說起話來甚至有點漫不經心。她說:“他從英國來,到這兒來是搞推銷的。他們家的公司在法國有上百年的釀酒曆史,生產一種非常有名的烈性酒。”
“這麼說他是討厭的英國上流人士了?或者說是個法國的唐璜?”
瑪莎笑了笑,“其實他是蘇格蘭人,不過聽口音聽不出來。他並不是那種極其漂亮時髦的人,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嗯,你能馬上感覺到他是上流社會的人,這並不是因為他說話高聲大氣,或是聽上去就像嘴裏含了個李子似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簡妮很有見識地表示同意,“那是一種氣度,對吧?”
“正是。”瑪莎斜睨了她一眼。
“那麼他長得什麼樣?是不是英俊得要命?是不是帶點法國味兒?既然他們家在法國釀了幾百年的酒,那他一定會帶點法國血統。他長得是不是又黑又性感,是不是紅頭發,身穿蘇格蘭短裙?”
瑪莎笑了起來,“不是。沒錯,他的家庭顯然有很多法國血統,但是他看上去不是那種又黑又性感的人……”她突然停了下來。
“那麼,是白皮膚,金頭發,但仍很性感了?”簡妮毫無顧忌地說。
“皮膚也不白,”瑪莎緩緩地說,“淺棕色的頭發,灰綠色的眼睛,身材高大,三十二歲,嗯……”她又停了下來。
“英俊極了。”簡妮做了一個怪相。
“不。有些男人是很難準確描述出來的,不是嗎?”瑪莎若有所思,“他們沒有極其出眾的外貌,也會非常引人注目。我想,這與他們的眼神及言談舉止有關,與他們成熟和隨意的風度有關,但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非常強硬。而他還有那種令女人神魂顛倒的本事。”他健美的身材又浮現在她眼前,她心中突然隱約有一種莫名的傷感。他強壯,健康,肩膀寬闊……
“所以他時而傲慢,時而可愛?相貌堂堂又不惹人討厭?富有而自信,這對一個十九歲的純情少女來說實在太有誘惑力了。”簡妮輕柔地說,眼神中透著那麼一種由衷的關切,讓瑪莎覺得有些不快。“你們的關係到了什麼程度了,是怎麼認識的?”簡妮接著問。
瑪莎有些懊悔,心想,事已至此,不向簡妮和盤托出是無法脫身了……
“怎麼開始的呢?”她緩緩地說,突然問她回到了過去……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她的感受。她看到了人生幻想的破滅,嚐到了命運不濟的痛苦。她的父母靠養羊為生,一場嚴重的幹旱使他們變得一無所有,她隻得背井離鄉,到城市去謀生。但她卻沒有任何資質方麵的準備去應對城市生活,所以隻好在悉尼一家豪華飯店當女招待,推銷一種法國名酒。上班時,她必須濃妝豔抹,身穿極不自在的超短裙,肩上斜挎著印有公司名字的金色和黑色相問的緞帶,腳登那種擠腳的細高跟鞋,還要套上她不喜歡的黑色網眼長襪,她覺得自己這種打扮簡直像個輕佻的妓女。
回想起來,直到現在她還能感受到男人們看她時那種貪婪的目光,那一天的情景更是曆曆在目。一個大腹便便、開始謝頂的矮個男人色迷迷地摸了她一把,於是她從花瓶中抽出一支長莖玫瑰拿在手中,有意扭動腰肢,獻到此人麵前,同時她抬起腳,想用她的細高跟踩那人的鞋,碾他的腳趾。
她清楚地記得,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高個男子幽靈般地突然出現在她身旁,沒等她下腳,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帶出了房間……
“小心點!”她抽回自己的胳膊。
“不,你小心點。”他冰冷而又尖刻地說,“是誰教你利用這份工作去糾纏引誘那些心懷不軌的客人的?”
“我……”瑪莎閉上了嘴,抬頭盯著此人棕色頭發下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留意到在他那裁剪合體的西服下有一副健美的體格。她還留意到此人語音純正,肯定是個英國人,而不是澳大利亞人。最後他傲慢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那種眼神讓人討厭,令她憤怒。“不行嗎?”她腦中的想法還沒收住便開口問道,然後又扭動起來,“你也不想想為什麼我穿得像個妓女——不做豈不是浪費?不過……”她意識到自己說話時故意帶著沒有教養的澳大利亞人的口音,“我還是引起你的注意了。你是大老板嗎?”
那雙灰綠色的眼睛變得冷酷起來,盡管他說得很平和。“我給你提個建議,你為什麼不試著到妓院上班呢?”說完他就走了。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競能做出這種事,幾天來瑪莎不停地捫心自問,她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無地自容,但沒想到更糟的還在後麵。一周之後,她在一個藝術展上做香檳酒女招待,這次她的穿著更為暴露,碰巧的是她又與這個男人不期而遇。
她沒有想到,與他的目光再次相遇竟像觸電一樣。她注意到他的雙手、他的身高、他那睿智的雙眸、悠然的站姿和傲慢的神態,一切都顯得那麼有教養,又毫無疑問地充滿了蔑視,所有這些都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中。不管她多麼恨他,他身上總有某種東西讓她神魂顛倒……
他端著一杯香檳酒,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她,令她感到身上的低領緊身裙是那麼別扭,接著他低聲說了句,“一日為妓,終身為娼。”說完轉身就走。
噢,不,你不能這麼說!瑪莎首先作出了這樣的反應。她故意扭了一下後跟,身體向他倒去,他本能地轉過身來,沒等他站穩,六杯香檳酒全灑在了他身上。
“天哪,太對不起了。”她非常愧疚地說,“我怎麼這麼笨!來,讓我給您擦幹淨。”說著她用搭在胳膊上的餐巾輕輕為他擦拭。
這時,他抓住她的手腕,推開她的手,低聲不滿地說:“謝謝,不必了。我知道在這種公開場合,你的心思不便說出口,不過,我們也許應該先吃頓飯再說?”
“吃飯?”瑪莎不解地盯著他問道,“先吃飯再說?”
“在上床之前,”他耐心地說,“我們總得找個機會先互通姓名吧。”他語調緩慢,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容。
“我……”瑪莎仰起頭,藍藍的眼睛中那閃爍的亮光也許隻有她的父母才能解讀。“好吧,我去拿外套!”
“我看你是不是先把眼前的事對付完,然後我們再……”
“不用了。上周的事,再加上現在這樁事,我肯定要被解雇的。”她坦白地說,“不過,我不在乎,”她急忙說道,並衝他嫵媚地笑了笑。“我覺得我還有更大、更令人興奮的事要幹。走吧,先生!”
他們走了出去,瑪莎在取外套的同時也被解雇了,但是她氣得已顧不上這麼多了。
他們來到一個意大利小飯館。出乎她的意料,這並不是那種廉價而低級的飯館,而是很雅致,很有品位。她掩飾著自己的驚奇,脫掉外套,整理了一下她那低領衣裙,重新在嘴唇上補了一下妝,然後又梳了梳頭發——這些事情是她平常做夢也不會在飯桌前幹的。
“好吧,你叫什麼名字?”她收拾停當後,大聲問道。此刻她確信一些食客正好奇地看著她,或是揚眉看著她。
“西蒙。”
“很高興認識你,西蒙。我叫瑪莎。”她站起身,伸出手來。
“你是飯店老板,還是……也罷,不管你是誰,和你在一起很愉快。”她和他使勁握了握手,然後坐下,整個大堂都聽得見她的聲音。
“你應該當演員,瑪莎。”他以一種純粹男性的眼光端詳著她那金光發亮的長發、湛藍的雙眼和窈窕的身材,態度隨意而輕鬆。
“相信我,西蒙,”她身體前傾,雙肘撐在桌子上,胸間的乳溝平生第一次如此暴露,眼裏又閃現出那種泄露她心跡的亮光。“當演員我肯定行,無非就是吸引別人的注意罷了。但是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幹什麼的?”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她覺得他在嘲笑自己,這是她難以容忍的。所以當他真的開始說話時,她故作驚歎地稱讚著,似乎很專注的樣子,甚至作出一副癡迷的神情。整頓飯從始至終她都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並故意向他發出挑逗的暗示,直到她感到有些累了。
這時賬單來了,他問:“瑪莎,還要咖啡嗎?不要的話,咱們是不是換個更為隱秘的地方?”
她眯起眼睛盯著他,然後發出刺耳的笑聲,隨後故意以一種既厭世又世俗的口氣說:“噢,不,這可不行,先生。要和我上床,吃這點東西可不夠。”說著,她站起身,炫耀般的穿上外套。
他沒動地方,似乎對她的舉動感到很有趣。他問:“你多大了,瑪莎?”
“十九了,這有什麼關係嗎?”
“沒什麼,隨便問問,那麼就晚安吧。”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走出飯店。
兩天以後,她回到自己租的房間,準備開門時,發現他站在門廊的石階上。她沒有裝出驚訝和厭煩的樣子。事實上,她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然後又有點生氣,因為兩天來,她有足夠的時間反省自己的行為,她感到羞愧難當。她決意不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至少不向西蒙-麥克瑞表露。
“你來這裏幹什麼?”她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他的嘴角抿了抿,“這很容易,別告訴我你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瑪莎。我不過是向以前雇你的那家公司打聽了一下。”
原來如此。“嗨!”她臉上換上了一副放蕩的笑容,“你還真聰明!這點我毫不懷疑,隻是你這時候來,我還沒來得及做頭發。”她的頭發剛剛洗過,“不過,沒關係,進來吧。你可以告訴我,”她衝他眨了眨眼睛,“你想出了什麼辦法能讓我和你睡覺。”
他沒有馬上回答,隻是環顧了一下這邋遢的房間,又仔細打量起她來。她身穿褪了色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普通的棉上衣,脖子上圍了一條用來擦頭發的毛巾。最後他嘴角露出一絲惡作劇般的笑容,說:“在我們做這個之前,我能請你吃頓午餐嗎?我知道,我知道,”他口氣中帶有幾分譏諷,然後走到她跟前接著說,“一頓飯的錢幹不了那事,我想我已經吸取教訓了。”
“然後呢?”她忍不住問道。
“以後的事也許要讓你來告訴我,瑪莎。今天天氣不錯,悉尼港的海灘一定很美,帶上泳裝怎麼樣?午餐前我們可以先遊泳。”
他們驅車來到沃森灣,真去遊了泳,然後到多伊爾斯吃了一頓海鮮。瑪莎謹慎地扮演著妓女的角色,這使她再次感到不快,她意識到這個男人既強烈地吸引著她,同時又在她的內心喚起一種深深的敵意。而他並未企圖碰她,把她送回家後,也沒有再約她。
她想這樣倒好。接下來的幾天,她不停地找工作,隻是她怎麼也無法擺脫西蒙.麥克瑞的影子。不斷想起遊泳池中西蒙那高大的身軀,想起那張英國人的臉,更確切地說,是一張蘇格蘭人的麵孔。他的膚色並不是白種人那種白裏透粉,而是有點古銅色,他那健美的體格令她神往。想到他是那麼成熟,那麼有教養,那麼老練,如果和他在一起時她能去掉偽裝,展現出真實的自我,該是件多麼開心的事。她真想知道他會怎樣對待那個十九歲的真正的她。但是五天以後,當他再次出現在她門口的石階上時,她卻因此和自己生氣。
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她趕場般的一連跑了六家公司去麵試求職,腿都跑酸了,卻沒有多大收獲,想到回家後等待她的是孤獨的晚餐和漫漫的長夜,不免有些惆悵。這時她看到了西蒙。
“噢,又是你。”她淡淡地說,“這次來除了吃飯還有什麼新花樣嗎?”
“當然。”他輕聲說道,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門把手,將門關上,就勢把她擁入懷中。“看看接吻能給咱倆帶來多大享受,瑪莎。”他聲音輕柔,灰綠色的眼睛裏燃燒著愉悅的光芒。
西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好一陣子沒有緩過勁來,他堅實的胸脯緊貼著她的乳房,與異性身體的接觸令她感到驚慌,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吃驚,她搞不清真實的自己和現在扮演的角色有多大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