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念頭促使她昂著頭對西蒙說:“好吧,先生,看看你能幹什麼!告訴你,就一個吻。”
“隨便你說什麼,瑪莎。”他喃喃地說。過了幾分鍾,他問道:“你覺得我的表現怎麼樣?”
她與他目光對視,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想要恢複鎮定。因為她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個無憂無慮、淺薄單純的少女形象,她想毫發無損地體驗人生。而現在,在他們的雙唇接觸之前,他的手指在她的脖頸和
麵頰上輕輕撫摩,使她產生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心醉神迷,被他擁抱的感受喚起了她體內萌動著的某種意識。他與她接吻的那一刻,她感到了與他的融合,這種感覺正是她想體驗的。
“你表現不錯。但是,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做這種事不要失控。你能放開我嗎?我的腳疼死了,而且我也餓壞了。”
然而,他的眼神令她害怕,因為在她看來,那是一種純粹的懷有惡意的享受。他低沉地說:“當然,現我也很早以前就知道,做這種事不能喪失理智。但是在我有所行動之前,我能說一件事嗎?”
瑪莎張開的嘴又合上了,“說吧,先生,不過我可沒有一整晚的時間來聽。”
他挑了挑眉毛,“抱歉,我隻想說,你……很美。”
“謝謝,老兄!”她掙脫他後說,“你這人還不算太壞。告訴你,我一直比較喜歡拉丁人,也不知為什麼,也許是黑頭發、黑眼睛吸引了我。如果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點烤乳酪?我現在隻有這個。”
“不,謝謝。我一會兒還有應酬,不過,我或許可以幫你不用光吃奶酪。”他從兜裏掏出一張五十元的大鈔,沒等她弄明白,就將錢順著她的開衫毛衣的紐扣間隙塞人她的胸罩。“這是給你的酬勞。”他輕聲說道,然後轉身走了。
瑪莎怒不可遏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抽出那張票子,撕了個粉碎。
一個星期六的午餐時間,他又來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她冷冷地說。
“那就是你說話的方式,給我一個讓我難以回絕的理由,不然就走開?”他淡淡笑道。
“可能是吧。五十美元做不了什麼。今天你又有什麼新花招?”她雙手叉腰反擊道。
他從下向上打量著她。她下身穿了一條漂亮的花裙子,上身穿的是一件無袖無領的緊身罩衫,頭上紮了一個簡單的蝴蝶結。然後他說:“我們可以一起去賽馬。”
聽說要去賽馬,她眼中立刻閃現出興奮的光芒,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問:“你喜歡馬?”
“是的,但是我打扮得不是很漂亮。”
“其實我更願意看到你這樣。”
“你從沒見過我穿得很正式的樣子。”
“噢,是的,但我見過你穿得很暴露的樣子,我以為你是有意——對不起,不說了。”
瑪莎生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隨他出門。整個下午她都盡量表現得和平常不一樣。可是,他帶她吃飯,送她回家,非但沒有騷擾她,甚至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有碰她一下。
當她握著車門把手準備下車時,不由地冒出一句話:“你今晚沒再炫耀五十元大票,先生。”話一說完,她便後悔不已。
“你喜歡我這樣嗎?”
“隨你的便。”她聳了聳肩,“晚安!”說完滑出車門。他也沒有留她的意思。
而接下來的幾周,情況就不同了。事實上,那幾周她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能見到他,雖然她嘴上說不在乎,但心裏卻不能不想他。她恨他對她造成的影響,他隻要簡單地在她門前的石階上一站,就會令她心跳如擂鼓,所有的神經都在顫抖。但是如果他碰都不碰她就走了,她會感到備受冷落。而當他親吻她的時候,她卻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這隻會讓西蒙感到好笑,她有一次經過深思明白了,於是不得不改了做法,得啦,好在這種情況並不常有。有時他給予的比她所期望的還要多;有時他在言談中顯露出他可能精明得多也尖刻得多,似乎他身上有比他平常的表現更為陰暗的一麵。
這實在是荒唐,她生氣地對自己說,好像我對自己都不了解了似的。為什麼還要繼續這場鬧劇呢?她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就因為西蒙確信你是一個風塵女子,這使你無法原諒他。而這個理由就更荒謬了,她鬱鬱不樂地想。但就在那一晚,當西蒙出人意料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她決心和他就此了斷,不再被他左右。
“今晚真美。你願意去南海德嗎?我們一起去海邊賞月。”
“不,”瑪莎一點兒也不領情,“聽著,先生,別以為你想什麼時候來,就能什麼時候來,別以為我溫順柔弱,可以任人擺布。”那天她剛下班回家。她終於找到了工作,是原來那家公司的競爭對手,幹的還是他們倆初次見麵時幹的那種工作。所不同的是,她穿的是保守的黑裙子和帶褶邊的薄紗圍裙。
“我明白,”他慢吞吞地說,寬闊的肩膀靠在牆上,懶散地看著她脫掉圍裙,扔在椅子上。“你的拉丁情人之一今晚和你有約嗎?你要知道,瑪莎,事實上並沒有多少男人願意在你身上花錢。”
“會有的。”她平淡地說,“隻是我還沒遇到有能力為我花錢的人,當然除了你以外。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個小氣鬼,西蒙-麥克瑞先生。要不就是這年頭沒什麼人喝科涅克白蘭地了。”她做了個鬼臉。當他變換姿勢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她又尖刻地說:“別用陳詞濫調大談我美麗的靈魂。”
“不,不會的。老實說,我並不清楚你有什麼樣的靈魂,但是你的確有優美的身材:皮膚像軟緞一樣平滑,.骨架勻稱,眼睛迷人……你談過戀愛嗎?”
“你開什麼玩笑。”她輕蔑地說。
“這麼說你不相信愛情?”
“此刻不相信。”她頭發一甩轉過身去,“可別讓愛搞得你睡不著覺!”
“瑪莎。”
當聲音從她後麵傳來時,她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她說:“你怎麼還不走?”
“完事後我會走的——不,別和我爭。我們倆心裏都明白,雖然我和你的接觸缺乏商業性的買賣關係,但是你很喜歡這樣,這顯然是你內心所渴求的。”
她轉過身來,憤怒地說:“你可真夠精明的,是不是?”
“並不總是,不,否則我不會在這兒做這個的。不過自從我……”
一陣衝動促使她親吻了他,而憤怒是其中的一個誘因。這麼做導致的結果是……
他們熄了燈,月光照在他們坐的那張有靠背的舊長椅上。她的衣扣敞開,衣服滑到了肩膀下,前係扣的胸罩丟在了一旁,月光照在她的雙乳上,她的頭緊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皮膚,觸到了她的乳頭,她渾身顫抖,最後她默默地主動迎著他的吻,這一姿態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盡管他吻了她,但是這個吻短暫而輕柔,然後他推開她,為她裹上敞開的衣服,站了起來。
“你不想再進一步嗎?”她用緊張而沙啞的聲音問道,這聲音不太像妓女的聲音。
“是的,我想。”
“那為什麼……”
“我覺得我們該克製一下,瑪莎。”他生硬地說,“我也許沒必要告訴你為什麼。隻是我不想花錢做愛。”
瑪莎閉上眼睛,然後低頭慢慢係上胸罩,穿好衣服。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看著她。
“好吧。”她終於說出一句話,站了起來。
“就……就這麼一句話?”他幹巴巴地問道。
“你想讓我說什麼?”她原先蒼白的麵孔恢複了一些血色。太過分丁,她氣憤地想,但極力克製著自己。“好極了,認識你可真好——諸如此類的話嗎?為什麼不呢?”
“瑪莎……”
她突然像母老虎一樣對他吼道:“滾開,先生。我知道你想告訴我,我配不上你——那好,你不必勉強自己!走開,離開這兒,別以為我會在乎你!”
就在這時,樓下一個鄰居敲門來要兩包袋泡茶。此人是學牙醫的學生,今年二十三歲,長著黑頭發、黑眼睛,和生病的母親住在一起。一看他就是那種頭腦冷靜、性格古板的人。瑪莎開門時的表現令他大吃
一驚。
“文尼,親愛的,請進。”她興致勃勃地說,“西蒙這就要走。如果用煮蛋定時器定時,我會做得更好,對吧?”
後來的幾天裏,瑪莎不住地對自己說,到此為止,謝天謝地,我以後再也不會見他了。
但是她為自己內心所感受到的巨大痛苦而吃驚。後來她還是又一次見到了他。三天之後,當她準備出門上班時,他捧了一束雛菊來了。
“噢,看看誰來了。”她先開口說話,但是心中一陣慌亂,胸中燃起了希望。
“能請我進去嗎,瑪莎?”
她猶豫了一下,內心一顫,心想,我是否還有一次機會?我是否應該告訴他這一切的緣由,告訴他事情後來又是如何失控的?
“好吧,不過我十分鍾後要去上班。”
“十分鍾夠了。”
“我去衝杯咖啡。”她極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緩,極力想找點事情給自己鼓勁。
“不,不,謝謝。這束花送給你。”他將那束雛菊遞給她,“我今天下午要回國。我……”他停頓了一下,“我覺得我該來和你道別。”
“回國?回英國去?”她的聲音好像來自遠方,“你什麼時候決定回國的?”
他聳聳肩說:“幾周之前,瑪莎。有些事情——”
她接過雛菊,緊緊握著花莖。“好啊!你真不錯呀,先生?其實,我覺得你和那些捏我屁股的糟老頭一樣壞。”
“我可沒幹那事,你必須承認,瑪莎。”他抗議道。
“不,你做的還要過分,你必須承認,西蒙。”她模仿他的口氣,生氣地說,“你為了取悅自己而傷害別人,你要知道,在我看來你是一個地道的混蛋。”
“噢,行了,瑪莎。”他粗魯地說,“你想怎麼樣?要鑽石手鐲嗎?要結婚戒指嗎?你試過了,那天晚上你並沒有成功。”
想起那天晚上被他拒絕的事,她就更加憤怒。“我恨你。”她氣呼呼地說,然後使足渾身的力氣打了他一個耳光。“還有,如果你隻買得起雛菊的話——”她一片片撕掉手中的花瓣,全然不顧她平時很喜歡這種花的事實,“——沒有你,我過得更好。”
“我表示懷疑。”他喃喃地說,一把奪下她手中那束被她揪禿了的花束,將她擁入懷中,粗魯地吻她。
“噢……”這一切結束時,她沒別的話可說,而他並沒有將她鬆開。
他說:“我到這裏來是想告訴你我的一些感覺.瑪莎。告訴你不要再和男人玩這種危險的遊戲了,但是我想我以前的判斷可能是正確的,一朝為妓,終身為娼。”他衝著懷裏正在顫抖的瑪莎不自在地笑笑,接著又加了一句,“上帝保佑愛上你的男人,我的澳洲小蕩婦。”
他放開她,拾起那束花的殘枝敗葉,將它們塞進她的手裏,走了。
“噢,瑪莎……”簡妮不知說什麼安慰她才好。
瑪莎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看到簡妮的眼睛裏又湧出了新的淚水。“簡妮,是你讓我講的,現在你都知道了。我本想給你鼓鼓勁的,沒想到卻適得其反。”
“你的故事太傷感了。”
“不,它不再傷感了。”瑪莎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我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想誰都有犯傻的時候,好在我現在完全清醒了。”
“可你就是忘不了他.是不是?”簡妮輕聲地說,“所以你不可能愛上別人,對吧?”
瑪莎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疲倦地說:“簡妮,當你想到你墮落到這一步,你也會恨自己的,一個男人對你的感情還不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可是,有些事情的確讓人難以忘懷。”
“但是聽起來,你並沒有給他多少機會讓他愛上你,瑪莎。”簡妮指出問題之所在。
“但是,我想讓他愛上我。我無法向你描述我是多麼……噢,這到底是怎麼了?”她從窗前又轉回來,“問題是,盡管有這些瘋狂的希望和夢想,你知道為什麼我一直在做那些荒唐的表演嗎?因為我深知,我根本不是他那個圈子裏的人,他和我不過是玩玩而已。”
“可是為什麼呢?”簡妮激動地問,“你漂亮,聰明,充滿活力,你——”
瑪莎搖手說:“別提這些了——”
“這是事實!”簡妮堅持說。
“漂亮姑娘多了。”瑪莎不以為然地說,“那時候,如果我倒在馬路旁,沒人會注意我。關鍵是,我那時缺乏經驗。”她坦率地說,“噢,我不是說我沒文化,或者說沒受過教育,但是我的確不通世故。”她不耐煩地補充說,“我這輩子一直生活在農場,雖然不是黑人的貧民窟,但也差不多,我隻知道綿羊、馬匹和摩托車——你明不明白?”
“是的,我明白。但這並不是說我讚同你這種關於缺乏經驗的說法,除非你心裏就是這樣認為。”簡妮停了停,等待瑪莎的反應。
瑪莎來回踱步,然後她將長發甩到腦後,身子似乎一顫。
“你感到某種錯位,感到被剝奪了擁有的一切,感到被拋入一個大城市裏而缺乏應有的資格——當然你缺乏經驗。”簡妮平靜地說,“你痛苦、憤懣,你的肩頭擔負著沉重的生活壓力,麵對那些生活富有、安逸,一切都有保障的人,你感到憤憤不平,同時你還渴望得到愛情,畢竟你才有十九歲。”瑪莎掃了她一眼,看得出來簡妮的話令她深受震動。簡妮又笑著補充了一句,“別忘了你的荷爾蒙,親愛的。你讀過的每本雜誌都會告訴你,它們能把一個姑娘的生活搞得像在地獄裏一樣!”
瑪莎低垂著眼看著她,她美麗的嘴角露出一個不情願的笑容,然後猛地坐到長沙發的另一頭。“答應我一件事,咱們千萬別失去聯係——噢,不!”簡妮說著,眼淚忍不住地流下來,可過一會兒她又破涕為笑,說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