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馬怎麼辦?”瑪莎緊張地問,她再次回到美洲豹汽車裏。
“這段時間我沒有馬。實質上我已經不玩馬球了。我今天騎的馬——”他把胳膊放到座位背後,一邊看著後視鏡,一邊倒車,“——是他們借給我的。”
“噢。”
“是的。還有什麼反對意見嗎?”他轉過身來,低沉地說,汽車換檔向前駛去。“也許女士總是有很多反對意見。”他懶散地加了一句,汽車駛在一條有些顛簸的小路上。“不管怎麼說,你在車裏,我並沒有綁架你。”
瑪莎氣得鼻翼一張一張的,但她語氣平緩地說:“我並不喜歡與他們兩人為伴——”
“是因為害怕他會愛上你,打破你們新建立的美好友誼?我看他不會馬上就能獲得爵位。”
瑪莎向後坐了坐,使自己盡量放鬆。“看到你竟能如此無禮真是很有意思,”她掃了一眼手表,我花了一個半小時才發現這一點。”
“這才是我的瑪莎。”他喃喃地說,嘴角往上一翹,笑了笑。
汽車在路上飛馳,她沒再說話。在大約十分鍾的時間裏,車內一片寂靜。她把頭倚靠在椅背上,覺得渾身疲憊,但是內心的痛苦卻使她難以合眼……
最後還是他首先打破沉默,“你為什麼不放些音樂?”
“不——那是桑德拉的事。”她幾乎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桑德拉不在這兒。”
“可她的影子在。”她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回敬道,然後將頭倚在靠墊上,扭頭望著窗外,不去看他。
他什麼也沒說,但她聽到了錄音機盒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劈裏啪啦找磁帶的聲音,接著德沃夏克的“新大陸交響曲”在車裏縈繞回蕩,作曲家將黑人歌曲“回家”那令人難以忘懷的旋律融人他的音樂。聽著聽著,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傷感襲上瑪莎的心頭……
她立刻直起身,雙手撫麵,淚水順著她的麵頰流淌下來。
“瑪莎?”
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將錄音機關了,把車停到了路邊。但他並沒有試圖碰她一下,而是靜靜地等待她暴風雨般的情感發泄出來,平靜下來。當她在手提包中摸索著尋找手帕時,他打開了前車燈,她聲音嘶啞地說:“對不起,我真蠢。我們現在可以走了。”
“我看我們根本沒法走——像這樣是沒法走的。”
她吸了口氣,擦了一下鼻子,然後還是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好吧,你想要什麼——要我懺悔嗎?那好,我當時隻有十九歲,我對整個世界充滿了憤怒,對——”
“憤怒?”
她咬著嘴唇,簡要解釋了一下當時她家裏的境況。她父母麵對災難性的幹旱進行了無力的抗爭,最後他們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家產化為烏有。
“所以,”他平靜地說,“我對那天晚上你在桑德拉家所描繪的那個地方很感興趣。請講下去——你對整個世界感到憤怒,對……”
“尤其對那些玩弄我的男人更為憤怒。”瑪莎尖刻地說,“當你把我當成一個蕩婦或者說當成一個妓女的時候,我就想——”她聳聳肩,“——那就當一回妓女。但是同時,我也有些心動。”她做出了明確的表白,眼睛裏一副挑戰的神情,盡管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她想到了裏奇和其他一些事情。“盡管我極力對自己說我沒有。”過了一會兒,她繼續低聲說道,然後又停了下來,歎了口氣。
“所以你恨我誤解了你,而且因為這一偶然事件巾改變了對世界的看法——”
“是的,可是,”她稍微振作了一下又說,“當時我剛想用鞋跟踩他的腳,你就抓住了我。”
接著是死一樣的沉寂,之後西蒙-麥克瑞開始輕柔地笑了起來。“文尼還好吧?”他最後說道,臉仍然露著笑容。
“文尼?”她不解地看著他。
“你的拉丁情侶,那晚他上樓來時,我們……”他挖苦地做了個手勢。
“噢,文尼!”瑪莎做了個怪臉,然後解釋道,“從那以後,每次他見到我都要退後十步。”
“我早該知道,”西蒙說,“問題是那時我並不了解你。”
“現在你也不了解我。”她冷冷地說。
“我……明白。”他緩緩地說,“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不再心動的嗎?”
“過去的三年我做了個總結,那隻不過是十九歲的姑娘因為美貌而招來的麻煩,尤其是和一個年紀較大、更為老練的男人有關。”
“瑪莎,”他嘲弄地說,“這聽起來真夠自負的!”
她猛地轉過身來,掛著淚水的藍眼睛閃爍著憤怒的目光,她的整個身體緊繃著就像黃色亞麻布下上緊發條的彈簧,淚水毀了臉上的妝也全然不顧,她責罵道:“見鬼去吧,西蒙-麥克瑞!這就是當時的實情,當時就是這麼回事。”
“好吧,不幸的是,我在這一點上持有異議,”他說,然後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因為我要告訴你另一個事實:我們對彼此的渴望從來沒有停止過,我們不斷地介入對方的社交圈子,我們之間的吸引越來越強烈——直到我們融為一體。”
瑪莎倒抽一口涼氣,渾身僵硬,但他仍在繼續說,嘴角上的一絲嚴峻突然鬆弛下來,目光裏充滿了調侃和嘲諷,“我曾想過,親愛的,如果你意識到這種事其實是相互的,你可能會看得開點。”
“看開點?”她低聲說,“相互的……你怎麼敢——”
“噢,別這樣,瑪莎,”他有點不耐煩地說,“我們倆都很明白,我一開始吻你,我們——你和我一樣也有種快感,而且肯定每次都有類似的感覺。”
瑪莎深深地吸了口氣才使自己不至於顫抖。“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我還沒說呢。”
他沒有吭聲,眯起眼睛,用一種頗具穿透力的目光看著她。她對此有點害怕,也很厭惡。他幹巴巴地說:“你看,你現在已經長大,我可以想象,而且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換句話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就和我的事情屬於我一樣。”
“桑德拉呢,換句話說?”她模仿著他的口氣。
“桑德拉的事我已經對你講過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製約。”
“所以你腳踩兩隻船,是吧,西蒙?或者你已經和桑德拉玩膩了,我隻是一個新的獵物,你還想要比這更好聽的話嗎?”
大約兩分鍾的時間,他們之間是緊張的沉默。之後他輕聲但十分明確地說道:“你認為,如果我們彼此不需要對方,我們會談論這些事嗎,瑪莎?我想不會。”
瑪莎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但是她勇敢地說:“我想我正在告訴你為什麼我們不能繼續發展下去,西蒙。”
“而我認為你在告訴我你的自尊從來沒有恢複,瑪莎。”
這的確是事實,但是麵對這麼一個小小的事實,她的臉又變白了。她閉上眼睛,所以當他說出下麵這句話時,她幾乎毫無準備。“好了,不提這個了,至少我們現在可以試著做一件事。”他幾乎有些懶散地說。
她的眼睫毛不解地眨動著,“什麼?”
“這個,”他彎下腰,取出磁帶,放人另一盤,一曲歡快的勃拉姆斯舞曲輕柔地彌漫在車內,然後他說:“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都不想讓你產生思鄉之情,不想讓你覺得若有所失,所以也許我至少可以醫治這種病。因為我不得不佩服你和你的處世方法,盡管你……”她盯著他聽他說話,像是被催眠了似的。這時,他將她拉入懷中。
“也許我們可以將這當做兩個都負了輕傷的鬥士間的一個敬禮,”他說著,用手指觸摸她的嘴唇。“這樣你滿意嗎,瑪莎?”
但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低下頭,親吻了她,他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
這是一個黯淡、多雲的黎明。光線照在她臥室的窗簾上,漸漸地天花板也被照亮了。幾乎整個夜晚,她一直茫然而絕望地盯著天花板。說絕望是因為這同樣的魔力又出現了,她無法抗拒;她不能不對西蒙.麥克瑞做出回應,當他那有力而修長的手指撫摸到她的肌膚,他的嘴唇觸到她的嘴唇,先是輕柔,然後越來越令人陶醉……這一切正是她所期待的,她為之怦然心動。因此在他們最後分開時,她呼吸急促,就像一個長跑運動員,盡管時間不長,她也喘得夠嗆。
但是他沒有說一句話,盡管他眼睛裏的疑問再明白不過了。
然而,理性占了上風,這時她的呼吸變得平穩了一些——理性和絕望是如此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她的心率放慢了,她意識到她做了什麼:她差點把自己給了一個有一天可能會拋棄她的男人,正像他以前所做的那樣;差點把自己交給一個曾用最致命的武器對付過她的男人。換句話說,她把自己交給了一個敵人,而且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