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他打開了洗手間的壁燈,讓寒冷徹骨的自來水衝洗過蓬亂的頭發,楊誌繁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在臉上打好香皂泡。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裏他見到了仍然牽掛著自己的父母,他向他們鄭重承諾:無論今後的日子對自己來說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將挺起胸膛走下去,將沾滿胡茬的剃須刀在清水中擦洗了一陣,楊誌繁洗淨麵頰再度抬頭審視鏡子中的自己。兩道濃眉之下,雙眸如鷹隼一般銳利。
這個世界從我身邊奪走了你們,就沒有資格和我談所謂的公平正義。我不能為這世上的濁流陪葬,卻也不能放過那個眾人庇護的凶手。
“這就是五天前車禍現場的照片和錄像,有人證明當時你們平安公司並沒有派現場勘查員過去。就憑這份物證,我可以狀告你們公司沒有出勤對吧?”穿著一身得體西服的楊誌繁顯得神采奕奕,絲毫不像幾日前落魄愁苦的樣子。眼前的女部門經理和受理索賠的業務員對視一眼,轉過頭對楊誌繁說道:“可是這些個照片和錄像並不能說明您的父母是在遵守交通規則的情況下因意外車禍身亡,我們的勘察員沒有出現場則是因為並不知道這兩位是我們的客戶,通常這種情況都是由交警事故處理人員通知我們才會派人過去的。今天你帶來了他們的保險單據,可以證明是我們的客戶。可是我們依然可以根據因未被交警方麵通知而認定,他們有可能是違反交通規則比如闖紅燈才...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明白。”楊誌繁微笑著點點頭,眼前的麻煩事早就被李東陽揣測得一清二楚,他心裏也早就做好了準備。“這幾天我不在市區,本來也拿不到這些照片錄像。昨天我剛到家,我的兩個好朋友就拿著幾樣東西交給了我,他們還囑咐我幾句話,不知道肖經理想不想聽一聽。”
“您的父母在我們公司投保就是我們的客戶,客戶對我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作為家人,我有興趣聽一聽,您請講。”
“我的交警朋友交給我的就是眼前這些照片和錄像片子,他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一直很尊敬我的父母。昨天他敞著大嗓門跟我說:‘誌繁,咱們國家不比人家資本主義世界,凡是做商業保險這些家夥都不是什麼好鳥兒!看好了,這個事故錄像都有時間節點,你把另一個帶子放在家裏別帶去讓平安看見。如果他們胡扯說什麼闖紅燈,你直接用第二個帶子的信號燈錄像作為物證把他們告上法庭,時間節點都能對應的上,這玩意我們當交警的可修改不了。平安的人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告上法庭就得雙倍賠付!’呦,肖經理不要生氣,我隻是轉述一下他的原話而已。”
肖經理和那個業務員倒不是因為生氣而漲紅麵皮,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吊緊了她們的嗓子。她啞著嗓子幹笑兩聲:“嗬嗬,沒事的。”
楊誌繁微笑著探頭過去,“別放在心上,我這朋友畢業了就被他父親安排到基層當小交警,平日裏牛氣慣了,跟誰說話都這麼大大咧咧的。不過我另外一個朋友就比他穩重多了。他跟我說:‘誌繁,咱不能這麼幹。平安公司在咱們中國那還是很有信譽的商業保險公司,如果真的做出了故意卡住咱脖子不理賠,那他們十幾年來積累起來的信譽豈不是轟然倒塌?你看,幾天前叔叔阿姨車禍的新聞就是我動筆寫的稿子印在報紙上的,依我這幾年的工作經驗來看保險公司似乎有這麼條規定。凡是因外來傷害所造成的意外身故,先由保險公司進行全額賠付,然後由保險公司向肇事人索取其應承擔的部分賠償。照著這些個物證來看啊,這個肇事司機可不單單是民事責任而應該是刑事責任了。向一個犯罪的肇事司機索賠,平安肯定不會虧著,所以他們肯定會全額賠給你。現在報社主編副主編等等還挺關注這起事故的後續,等著我再寫一篇稿子證明這個社會充滿著公平正義呢。等有時間我隨你一起去平安走走,我得給這些盡職盡責的優秀員工拍照登報呢!’”
肖經理的臉上這時才露出一絲微笑,她點頭說道:“對,我們是有這條規定。我公司全額賠付以後則向肇事者索賠其應承擔的賠償金。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那我們就開始辦理這理賠程序吧。小楊你銀行卡是什麼銀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