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人恐嚇了。”瑞克愉快地宣布。
眶啷!趙爸爸端執著撞球杆,一棍“雙龍入洞”的絕活誆啷失卻準頭,形成”雙龍落地”的局麵。他的下巴掉下來,愣愣回頭打量噩運的傳布者──MrRickGilbert。
“你說什麼?”趙家的地下室娛樂間,霎時籠罩在罕見的凝重氣氛裏。
“暴投,保送兩球。”趙方祺逮著了現成的便宜,立場接手。“撞球規則也有“暴投”
的術語嗎?”芳菲從瑞克背後探出納罕的螓首。
小老弟理所當然地瞥她一眼。“現在有。”他向來懂得把握一項原則──絕對不要放棄自己的好運道。
“瑞克,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趙爸爸的心思已經全數扯離了“晚飯後輸家洗碗”的球局,專注地盯牢洋房客,大腦還以為自己將方才接聽的訊息處置錯誤,好好先生的特質完全從他眼中蒸發。
“多嘴……”芳菲咕咕儂儂的,斜睨著告密狂。
“我說,菲菲打工的導演被黑道朋友脅迫,從頭一回的沙灘取景開始,至今已經上門鬧過三次了。”瑞克執起白色的母球把玩。這廂可幹擾到球賽的另一方賭約人。
“喂!”趙方祺扭起黑黝黝的眉頭。“你是來攪局的?母球拿走了我怎麼打?放下放下!”
人人們醉心於要事,不甩他。
“既然踢過三次館,為何你拖延到現刻才告訴我?”趙爸爸仍然肅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是我不準裏肌肉說的。”芳菲趕緊介入。“讓你知曉也隻是平白擔心而已。反正我還剩下六個禮拜就打工完畢,應該不會再出事。”
說真格的,她老爸即使得到消息也於事無補。倒不是她看扁了親愛的父親大人啦!隻是老爸這輩子循規蹈矩慣了,目前又捧著“裏長”的公家飯碗。像他們趙氏一家這樣的善良小老百姓,又能奈猖獗橫行的黑社會份子若何?
平時睜大眼睛,安身求自保也就夠了。
“對方造反的目的是什麼?”趙爸爸搔著下巴沈思。
“還能有什麼?當然是為了白花花的銀兩。”瑞克經鬆地拋下母球,誆啷!彈中紅色基球,進袋,得分!“台灣的電影票房不景氣,日前為止,隻有老鄧的片子可以飆到數千萬的賣座。那群流氓經營了一間名義上的“製片公司”,要求老鄧掛名到他們的摩下,票房收入采六四分帳,他們占六成,其餘的演員酬勞和製造成本分得四成,老鄧當然一口拒絕了,所以人家就上場玩硬的。”
“好,枝術不錯,欣賞你。”趙方祺自個兒在旁邊玩得很樂。
“裏肌肉,你怎麼曉得這些內情?”芳菲膛大品瑩透亮的美胖。平時鮮少見他與鄧導演聚在一起說悄悄話,兩人應該陌生得很才是,此刻揣摩他的言下之意,儼然徹底了解內幕真相似的,裏肌肉武也神通廣大。
還稱呼導演“老鄧”哩!
不過,他的疑問依然屬於受忽視的弱勢團體。
“老姊,給你。”趙方祺等老爸等得不耐煩,乾脆塞根球棍給她。“幹嘛?”她隨手接過來。“輪到你了,輸家今晚負責洗碗。”
趙爸爸放下擊球杆,銳利的目光射向瑞克。“我想,你該不會湊巧聽說了那個組織幫派的萬兒吧?”
“當然。”瑞克回視他,唇色愉快的微笑並未反應在瞳仁裏。“老鄧好像提到過,那間“三合製片“由“青竹會”的大哥幕後經營。”
趙爸爸一怔。“青竹會……”他喃喃重複。
芳菲隻花一半心思在賭局上,兩隻耳朵挺得半高,仔細捕捉他們的單字片語。
她從未聽過“青竹會”的名頭,相信向來以良好公民自居的爸爸也沒有。但,他的反應卻顯示答案是相反的。
老爸的表情分明暗示著他對“青竹會”這個黑幫的名頭並不陌生。可能嗎?她的小老百姓爸爸和黑道?
芳菲冷眼觀察著父親,忽爾發覺一件事:自小到大,她頭一遭瞧見父親大人慎重警覺的表現,以往他向來唯老媽的意見是從,恒遠笑嗬嗬的,即使汽車被痞子刮壞、或者老媽的躁性子發作起來,他也不當一回事,像透了沒脾氣的呢人。
原來,泥人也有泥性子。而且一旦威起來,氣勢不遜周潤發的小馬哥。
“爸,青竹會是什麼東西?”“噯,你們煩不煩啊?趙方祺翻臉了。“一局簡單的撞球也能拖上六十分鍾,大大的難題也等這場比賽完成之後再談好不好?”
“閉嘴。”芳菲難得有機會向老成的小弟擺出長姊的威嚴。
“青竹會不算什麼東西。”趙爸爸斂起一切外露的鋒芒,以往的善良可親重新占據他的儀表。“隻要會內的人不碰著我的寶貝女兒,它啥東西都不算。”
“目前“三合製片”的痛子仍然停留在搗毀硬體設備的階段,還不敢直接攻擊工作人員。但,隻要老鄧堅持拒絕與他們同流合汙,青竹會遲早會出現更激烈的舉止。”瑞克彷佛看不慣天下太平似的,繼續火上添油。
芳菲白他一記青眼。多事!
趙家男主人終於頒下聖旨。“裏肌……呃,瑞克,麻煩轉告我女兒的老板,黑幫的滋鬧份子如果可能對俺的寶貝女兒產生傷害,無論如何要開除菲菲,我寧願讓她回家吃自己。”
“爸,你的做法等於姑息壞胚子。”芳菲抗議。“好人一遇著黑社會就不戰而敗,那麼他們如何懂得收斂自己呢?”“依芳菲的意思,地想留下來與鄧導演奮戰到底,除非電影殺青,否則絕不辭職,即使開學也一樣。”瑞克笑腿腿的,終於揭露他向家長告密的重點。
兩個男人分享著了然的眼神。
甫看芳菲平時拘持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灑脫勁兒,凡事不執著、不強求,其實她發起威來,火力才強大例!光從她反對瑞克進駐趙家,就能持續拗上個把月的脾氣,直到上個星期才稍稍軟化,可見一斑。那幫賊痞子八成當真惹毛她丫,因之,趙姑娘寧可豁出自己的安全,也要和他們糾纏到底。
“無所謂,我禦賜你一柄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後奏,隨時采強硬手段揪她進家門。”趙爸爸慷慨地拍打他後肩。
瑞克-吉爾柏當場樂開懷。
“吃飯啦!你們在幹什麼?”趙媽媽風火輪的嚷嚷飄下娛樂室。“我難得下廚一次,你們一夥人居然全給我窩在地下室躲避進食義務,當心我湯裏摻瀉藥。”
“何必多此一舉?”趙方祺常潑人家冷水。“媽,你不必加瀉藥就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
全然不給麵子。
“走走走,上樓吃飯。”趙爸爸連忙搶在愛妻發飆之前催促道。“瑞克,菲菲的公事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他挑了挑眉,同話題的女主角示威。
小人!跟幼稚園學生一樣,吵架吵不過人家就轉而向家長告密,虧她近幾日對他的印象稍略改觀了呢!
芳菲以凶狠狠的視線謀殺他。
“菲菲?”趙爸爸落到隊伍的最末端,突然低聲叫住她。“這件事情,別讓你媽媽知道。”
父親神秘兮兮的模樣引發她的疑竇。
“為什麼?”天知道若非瑞克多嘴,她本來就無意讓任何家人獲悉,但老爸的抑止方式卻讓她覺得……其中有蹊蹺。
“乖乖聽話,我自然有我的用意。”趙爸爸在她額頭烙下一記慈愛的親吻,逕先走上櫻花木階梯。
地下室短短幾十分鍾的聚談,開始帶給她詭異的聯想老爸和裏肌肉似乎各自隱瞞了某些機密。
究竟是什麼呢?她沈索著。裏肌肉也就罷了,反正那家夥從來心無正念,但父親!地無法想像爸爸除了近二十年的好好先生形象之外,也存有其他隱晦的陰私。
“咱們改變賭約吧!老爸。”趙方祺瞬見一桌焦黑的菜色,扮了個苦相。“飯後沒拉肚子的人負責洗碗。”
“小鬼!”趙媽媽離他一記五千錘。
“勇於麵對現實的人無罪。”趙老爸陪笑著替兒子美言幾句。芳菲打量父母和小弟笑鬧成一片的情景,忽然失笑地搖了搖首。萬事正常,她一定瘋了才會連自己的老頭子也懷疑。
餘光一掃,卻迎上瑞克深思而認員的褐眸──***
再如何堅強的心誌,也抵敵不過現實環境的壓力。起碼,對於四位突發決定跳開“鄧氏陣營”的配角演員而言,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