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曄右手幾不可聞地一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蘇夏一眼,仿佛不肯相信般問道:“你看不出來?”
蘇夏臉一紅,但仍然緩緩點了點頭。
她將手從玲瓏公主身上收回,寒聲說道:“我隻能看出公主先前中了毒,而你對她下紅蝶之毒,便是為了壓製她身上另一種毒性。但是那個時候,那種毒藥的毒性被紅蝶之毒完全壓製,我實在看不出她所中之毒。”
她頓了頓,突然覺得無比委屈,昔日驚采絕豔的神醫蘇夏,縱然在醫術上麵始終及不上自家師兄,但是也絕不會被這樣小小的毒藥難住。
想到剛才進入玲瓏公主寢宮時,自己無法抵擋的師兄的迷藥。又想到剛才師兄那句雖然不含任何指責,但卻滿是驚訝和不敢置信語氣的問話。
蘇夏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眶竟然又有些熱了。
她其實本是非常堅強的女孩,獨身跟隨師傅在外遊曆多年,雖然師傅師叔,乃至這個師兄對自己都非常好,但是作為出生於天瀾第一大世家蘇家的嫡小姐來說,已經算是在過苦日子了。
可是她仍然咬著牙堅持了下來,後來更是真正愛上了醫術,愛上了能夠為別人解除痛苦的醫術。
後來更是為了愛人,一聲不吭便獨身從繁華京城遠赴邊關,毅然決然上了戰場。
當時天瀾滄瀾戰事緊張,縱然她是蘇家大小姐,是戰神蘇弈最寵愛的妹子,是當時還是皇子的洛楓心之所係的戀人,但在邊關軍中,即使他們都想盡辦法對她好,畢竟條件所限,生活環境還是很艱苦。
更別說吃的東西了。
可是那時候,蘇夏從頭到尾都沒有叫過一聲苦。
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也不是不能受委屈的人,尤其是為了自己愛著的人,吃再多苦她也並不畏懼。
但就是公孫曄這麼一句普普通通的話,雖然一點指責她,或是瞧不起她的意思都沒有,蘇夏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就好像心中積聚了很久的那譚又苦又澀又酸的水,在師兄這句話的引導下,全都翻騰著,就像猛然發酵了一般,一瞬間全部噴湧而出。
蘇夏還恍然未覺,可是站在她身邊的公孫曄卻是看得分明,自己那個從小就堅強可愛讓他心疼的師妹,怔怔站在原地紅了眼眶。
然後他便看見,一大滴淚水,從她眼中滴落下來,很快便被玲瓏公主身上的被子吸收掉了。
公孫曄隻覺得自己的右手顫抖得更加厲害,比起剛才發現自家從來都聰明伶俐,在學醫上麵頗有造詣的師妹竟然無法抵擋最普通的迷藥時還要震驚。
他發現在自己的記憶中,似乎除了蘇夏剛剛入穀的時候,小姑娘半夜會因為想念家而露出一點軟弱的懵懂的神色來以外,他還從未見過自家師妹這個模樣。
公孫曄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握成了拳。
蘇夏卻沒有再看他一眼,隻是繼續怔怔站在那裏,就好像剛才自己的師兄說了一句多麼傷她心的話一般,從第一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開始,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撲簌簌直往下掉,怎麼,都無法控製。
公孫曄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先前他還以為,是因為自己無心的一句話,讓師妹傷心了。可是蘇夏絕不是那般小氣得女孩,就連當初洛楓雖然心中真正愛著的人是韓琳琳,卻也不得不承認,比起韓琳琳空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來說,蘇夏不論家世還是心胸,甚至是她豁達大方且灑脫的性格,都更適合做一名皇後,母儀天下。
所以自家師妹,絕不會因為師兄的一句話,也不會因為自己不認得某種毒藥,就哭得如此傷心。
她身上,必定發生了很多讓她感覺無比委屈,但卻又不得不拚命壓製住那種委屈的事。
公孫曄的手舒展開來,伸手將默默流淚的蘇夏攬在了懷中。
他的下頜就抵著蘇夏柔順的長發,聞著她身上那股自己雖然陌生但卻又隱隱生出一點熟悉之意的味道,淡淡說道:“師妹,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