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看了蘇夏一眼,眼中的哀傷已經在一瞬間被完全收斂了起來,留下的,隻是當年那個對師妹溫柔無比的師兄,仍然寵溺的目光。
然後他再未多看秦越一眼,轉身朝玲瓏公主床前走去。
蘇夏靜靜站立當地,她不知道師兄和秦越之間,究竟做了怎樣的交流。她隻知道,在師兄轉身朝玲瓏公主走去,不,應該是還要早一些的時候,在師兄對自己露出那樣從來沒有過的哀傷的眼神的時候,玲瓏公主寢宮之內原本張揚的殺氣完全消失不見了。
殺氣來自秦越,那隻能說明,秦越已經對公孫曄,放下了戒心。
蘇夏不明白,究竟他們之間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為何會在一瞬間,就從好像要拔劍拚個你死我活的狀態,進入這樣至少表麵看起來非常友好的局麵。
她的目光追隨著師兄而去,然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秦越一眼。後者的目光也落在了公孫曄身上,目光閃爍間,竟透露出一點欣賞讚歎的神色來。
蘇夏忍不住低聲問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秦越微微一笑,似乎躊躇誌滿,十分開心的樣子,對蘇夏說道:“你的師兄,將你托付給了我了。”
蘇夏一驚,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秦越。
秦越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輕笑道:“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幸福的。”
他沒有再說“朕”,甚至連語氣都變得溫柔起來,不再帶有帝王慣有的威嚴和壓迫的氣勢。隻是牽著蘇夏的手,和她一起朝玲瓏公主床旁行去,柔聲問道:“你可知道,玲瓏中的是什麼毒?”
蘇夏搖了搖頭,她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正要問,可是師兄卻一直沒有告訴自己答案。
公孫曄回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好像隻需要片刻,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愛醫成癡的鬼醫,再不是溫柔體貼的師兄。他的目光不過在蘇夏身上略一停留,便又轉回了玲瓏公主身上,淡淡說道:“魍魎。”
“魍魎?!”蘇夏有些不敢相信地低聲驚呼道。
公孫曄點了點頭,道:“你也奇怪,滄瀾皇室竟然會有人擁有魍魎?”
蘇夏輕聲“嗯”了一聲。
魍魎,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毒藥了。曆朝曆代,尤其是在皇室成員中,總是特別忌諱巫蠱之術。而魍魎,則是利用藥物下巫蠱之術的陰毒之品。中毒之人,開始的時候和平常人看起來沒多大區別,即便中毒日深,也不過身體稍微變得虛弱一些,不太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但是逐漸的,中毒之人的身體,就會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再然後,就連心智也逐漸為毒藥所迷惑。他縱然還記得自己是誰,也記得自己見到的每個人是誰,甚至還記得自己的親戚朋友們,但卻會被下毒之人控製操縱,做出一些違背他真正意誌的事情。
就像當初蘇夏被“奪魂”的笑聲操縱行為一樣,她就算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自己繼續做下去。
而魍魎,比奪魂的笑聲更加可怕。因為笑聲停止了,奪魂之術也就失去了效力。可是不管你有沒有挺直操縱那人,中了魍魎的人,身體卻越來越不受自己控製。如果沒有人操縱的時候,就會越來越懶得動,越來越多的時間躺在床上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到了後來,甚至會逐漸不知道自己該吃飯該喝水。沒有了操縱之人的指揮,就會變得如同一具單單隻是擁有生命的木偶般,停止一切行動。
如果那個時候,對於下毒之人來說,你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那麼就會慢慢衰弱下去,然後死亡。而在你的身上,不會發現一點,中毒的痕跡。
此毒之歹毒,早已被藥穀兩位師尊深惡痛絕。所以在很多年前,他們就已經親手除掉了擁有和製造魍魎之毒的那個人,讓這陰毒的毒藥,在世間絕了種。
即使是蘇夏和公孫曄,也不過是聽師傅提起過,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毒藥,更不要說中毒之人了。
蘇夏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親眼見到中了魍魎之毒的人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