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鏡頭----------
乾坤空落落,月映霜滿天。
夜晚如約而至,於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塑造出一片冰封世界。墨色蔓延不知數萬裏,不問歸期;星辰閃耀不知幾千年,不變光彩。唯獨那龜速著挪移的白雲,在月與夜,光與暗的冷戰中映照的像塊塊凝固的霧霾一樣,仍在慢動作變幻著,卻被無數柄似飛鏢或利箭的暗影切割開來,於中央隱蔽處留下一條幹淨的黑色隧道。
那白日令人咂舌的不歌鷺群,此刻正稱霸雲層,以300km/h的速度穿過柏火海峽橫跨帕斯大陸上空。鋒利的紅喙,流線型的羽衣,成了最高效率的發動機,拽著它們身下那結了陣法,隱在白雲中的車廂,直奔位於另一遙遠群島的洛桑學院。
廣寒天府,碧海清夜,千絲萬縷靈氣牽線,從車廂延伸進墨夜砭骨的氣息中去。位於不歌鷺群最偏僻一角,有兩隻不歌鷺正不同尋常的並排飛行,它們艱難的隔著半尺之遙,保持著平衡與同步。
其中一隻不歌鷺上勉勉強強盤坐下一杏眼桃腮的十三歲女孩,唇凍的發白,身子在颯颯風刀中瑟瑟發抖,一綹靚麗的秀發飛舞著幾乎溶於夜色。另一隻上則放著一遝書,上麵趴著一隻藍黑色的小貓。
路遙此時正一臉視死如歸,搖搖欲墜的盤坐在不歌鷺上下浮沉,左右晃動,如海濤中的一葉扁舟的背部。她時不時會瞧一眼身下的萬丈之遙,咕咚一聲咽下口水,而後眼也不眨的盯住挺遠處,不歌鷺們用靈氣凝結而成的導航熒光團。
夜,就是這麼詭異。上有星辰璀璨明月如洗,下有萬家燈火暖意四起,前後左右,卻偏偏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裏。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路遙竟潛意識的唱起歌來,調跑的十萬八千裏,音色也像忘上鬆香的小提琴,兩隻緊攥的手濕的被汗水洗了一遍。
“別唱歌。”聞見歌聲,一雙的詭異琥珀色光瞳,似魔鏡般直照路遙。它們萬花筒般流光溢彩的變換著瑰麗的色澤,刺穿靈魂如利劍,又如泥沼讓人深陷。
“小姐,我好冷.....”路遙蒼白的冰雕臉正直敘胸臆。
“不要緊。”梅卡思淡淡道。這也就三千米左右的高度,大概十攝氏度,路遙不是紙糊的深閨病秀,這無傷大雅。
“小姐,我怕掉下去。”路遙悄聲道,她本就恐高,加之身下還是個隻有半人大小的不穩定因素,她隻覺得手腳緊的都快脫離自己了。
“不會。”這麼多不歌鷺,還能摔死她?靈獸不至於這點就累著。
路遙又軟磨硬泡了一陣,結果被梅卡思全部無效反彈,不禁開始惆悵人生:這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
“有很多東西,比這可怕。”梅卡思尾巴輕點,飛行中的不歌鷺便很自覺地在路遙眼前凝結出一個光團。梅卡思又挪了挪屁股,從身下咬出一本不歌鷺強烈推薦的入門功法,踩著正撲騰的翅膀遞給了路遙,真是十分恐怖的平衡力。
抓著功法的路遙手指一顫-----要開始了嗎?說好的讓她再適應一會兒呢?她們才趁天黑上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啊。
被逼無奈,路遙隻好裝腔作勢正襟危坐。她覺得自己就像海洋中的一座孤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沒有扶手趴,沒有椅背靠,隻有身下能把人摔得粉碎的海拔。她企圖調動瑜伽呼吸法,靜心凝神,拿下那套入門功法,但手仍在發抖----簡直白搭。
時間如沙漏中的沙,左手彈指成泡沫,右手被我們遺忘,於最自然的深深淺淺中,帶著我們一往無前。
路遙已經進入狀態,梅卡思卻仍愁眉不展。
鞋子體積的藍黑色小貓,此時正思考著一妖界大小的問題:
按照常理,人修真氣,妖修法力。真氣,是維持人體生命活動最基本的物質。可妖氣和法力並不是妖賴以生存的能量,證據就在於,她的妖氣和法力都被歸真瓶封了,除了偶爾的側漏,封的十分幹淨徹底,可她還是好端端的活著。
那麼,她究竟在依賴什麼活著呢?用排除法來解這道題:不是法力,不是妖氣....難道是靈魂和軀體?可依葫蘆畫瓢,人類的真氣並不屬於這個範疇,那就是另外一種東西,妖的體內,還有什麼其它的東西.......梅卡思靈光一閃,眼睛一亮,張口就叫了出來。
“琉晶!”修行匪淺的妖類魂飛魄散時,奇怪的飄渺精元凝聚而成,原本是會隨自然消散....她好巧不巧拿到了一顆,這種物質,在妖體內,卻又在以上範疇之外,會不會,就是妖體內的‘真氣’?!
“小姐....”路遙眉眼微蹙,她的無我之境被這一驚一乍的猛然打破,真氣差點反噬。
“對不起。”梅卡思道歉,卻又欣喜。路遙這才多久便能在這飄忽不定的鳥背上穩如泰山,果然是有天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