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烈拔出鐵心劍，用劍尖輕輕一劃，把老鼠的頭切下。腳下的無頭鼠屍竟然又是一陣猛烈的扭動，熊烈實在受不了了，連忙把腳抬開。他殺人時都沒覺得怎樣，卻被一隻老鼠惡心到了。
無頭老鼠扭動幾下，終於不動。老太婆喜笑顏開地說:“把它交給我吧！”她一手扶拐杖，彎著腰伸另一隻手去夠地上的老鼠，可是指尖離老鼠差了三寸遠，再也彎不下去了，累得直吭哧。
熊烈見她太受罪，就強忍著惡心，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著老鼠的尾巴尖，遞給老太婆。
“謝謝你，年輕人！老啦，身子骨不中用了。年輕的時候，我跳起那扭腰舞來，全村的男人都對我流口水。現在腰板僵硬了，唉！你這賊，看你還偷不偷吃我的米！”老太婆回顧完她的光輝歲月，接過熊烈手裏的老鼠，狠狠地咒罵著。
熊烈看著眼前這幹癟的老太婆，想著她說的年輕時跳扭腰舞的風姿，腦海裏出現的竟然是唐荷的身影。唐荷在外人麵前總是恬靜文雅，但在熊烈麵前時常冒出古靈精怪的舉動，懷孕之前，她有一次曾扭動著腰肢問熊烈自己是不是很嫵媚。
“不知阿荷老了以後，會是什麼樣子。也像這個老太婆這樣嗎？”熊烈想得出神，盯著老太婆的臉仔細端詳，“如果阿荷變成這樣，我還會那麼愛她嗎？會的，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她永遠都是我的阿荷，永遠是最美的。”
“你很美。”他想象著年老的唐荷吃力地扭動老腰，問他自己美不美。
“什麼？”老太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熊烈一時走神，竟然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對不起！”熊烈大窘。雖然這女人已老，但畢竟是個女人，自己竟然在她麵前說出這樣露骨的話，實在難堪！老太婆該不會以為自己在調戲她吧？他連聲道歉，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嘿嘿，臭小鬼，算你還有點眼力見識，能看出老太婆我很美！這樣吧，我看你穿得這麼單薄，大清早的趕路，一定覺得冷了吧？天涼啦，要注意保暖。來吧，來我老太婆家喝碗熱湯再走。”老太婆猶如枯菊花的老臉泛起一陣紅暈，顯然是多年沒聽到別人稱讚自己，現在被熊烈一誇，逝去的青春又死灰複燃了。
熊烈有心拒絕，但老太婆死死抓著他的手腕不放。熊烈怕用力掙紮會把老太婆推倒，隻好跟著她走。這時已是秋天，他晚上露宿在林中，現在確實有點冷，心想喝碗熱湯也不錯。
老太婆家裏家徒四壁，她讓熊烈在屋裏坐坐，說自己去廚房給他拿湯。熊烈在一塊小木墩上坐著，隻聽老太婆在廚房裏叮叮當當地忙活，一邊還向熊烈問東問西，熊烈不想對陌生人提自己的家事，便沉默不語。
老太婆也不生氣，自顧自地嘮叨，一會說自己丈夫年輕時也有熊烈這麼高大，一會又說一看熊烈就是個好小夥，比她的孫子強多了，她孫子不肯好好種地，天天在外麵閑逛。
熊烈隻聽見她在嘮叨，可是一句也沒往心裏去，他在想，唐荷老了不知是否也會這麼嘮叨。熊烈今年才二十一歲，唐荷比他小兩歲。熊烈從來沒有想過老了以後的事情，因為還早著呢，同時他對衰老有種排斥和嫌棄。現在他卻情不自禁地想象著他和唐荷老了之後的情景，想著想著悲從中來:“永遠也不知道阿荷老了是什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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