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虧我是狗(1 / 3)

五,幸虧我是狗

就憑一句歌詞,你不能斷定什麼人愛上了,人生在虎子這個階段,愛與不愛,我看都不算什麼正事兒。況且這些日子,家裏總有衝突,讓我隱約擔憂,無心它顧。

大火災的那個日子就那麼掀過去了。又掀去很多日子以後,爸爸進門還是不帶骨頭和肉,但是,常帶著關於哥哥的壞消息。我不清楚虎子如何上學,總之一提學習,聽到最多的,是“成績”二字,成績尾隨虎子從一年級升到五年級,出現的頻率一年比一年高,家裏的衝突,也跟著變得那麼頻繁;媽媽的態度從漫不經心,發展成一觸即發。我不知道成績算哪門功課?有一陣兒極想弄個清楚,一聽那兩個字,趕緊豎起耳朵,可到底聽不懂成績的模樣。而媽媽動起怒的模樣,變得讓我不敢相認。家,不像從前的家了。

好在,媽媽總是事情一過,神情一轉,好像什麼壞消息也沒登過我家門。她不愛和“成績”較勁兒,就算說,也是戲說。比如成績又壞了,爸爸臉色十分難看,她就拿虎子的腦袋說事兒:“我問你,你腦袋裏都裝了些什麼?”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也不讓說清楚到底裝了些什麼,就放虎子吃飯去了,這等於沒問;或者她一旦被爸爸的消息弄煩了,就大聲嚷嚷:“是誰給了他那麼一個腦袋,難道不是你嗎?”這句讓我十二分費解的話,同樣也會把爸爸噎得無言無語,爭吵會突然中止。哥哥這邊的表情並沒敢放鬆,媽媽那邊的顏色,看上去已經萬事大吉,很明顯,是她想了個辦法讓虎子混過了一關,自己也跟著過了一個什麼關;她當然也和虎子正經談過,但是常會這樣結尾:“唉,你的腦袋到底像誰呢?”

我仔細比較過家裏每個人的腦袋,結論是爸爸的腦袋稍大偏長,媽媽的不大不小偏園,虎子的腦袋像我們的媽媽。可為什麼聽她口氣,哥哥的腦袋竟然不像她?有一段時間我不停的想這問題,把頭想得很疼。頭疼讓我產生一些荒唐的念頭,比如說:我的腦袋又像誰呢?要不然,就得出些超人類體驗的結論:像我住在天堂時,那是多麼省心呀。

今天吵得好凶。媽媽的嗓門兒那麼尖銳,真奇怪平時她會那麼恬靜,平時待我那套耐心,都哪兒去了?還有,哦老天爺,我的心跳怎麼變快了。。。

遇上這種場麵,我習慣躲進窩裏。不過今天就算坐在窩裏,也能聽見媽媽叫嚷:“你爸爸從前也這樣逼你嗎?”爸爸什麼也不說。他在回想童年?但願是吧,爸爸們不記得自己有過童年的事,據說已釀成摸不著看得見的社會問題;還有,他在回想自己的爸爸麼?那就好好回憶吧,我希望遙遠的記憶中,他的爸爸沒逼過他。不過我沒聽到任何回答。隻有媽媽在喊:“如果不是,你為什麼不學學他?”

爸爸還是不做聲。他如此固執的沉默,又讓我想起那憂傷的詩句:“沉默依然是東方的故事”。如果這是某種暗示,暗示會說話但不敢說,想說話卻不能說,統統屬於“東方的故事”,那麼,故事裏又怎能落下皮皮——想說敢說卻說不出話,注定是屬於他的那個遺憾版本。

大多數時候,媽媽不指望回答,她不過要把燃起的惱怒清除幹淨,聽聽她想說敢說的話吧:“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噢,是不是你上學的時候,成績挺好啊?”。。。我多少明白了:爸爸做為一個男人是太失策了,竟把老底透露給了媽媽。不過據說他們是同學,也算無可奈何的事情。我越來越害怕,可媽媽的質問還在繼續著:“你以為自己比他強?那我問你,你能比他在家多坐一會兒嗎?”

這個顯然又是不能,我很清楚。於是爸爸繼續選擇沉默。他的固執真讓我犯糊塗:為什麼不強調強調家裏坐椅上有釘子呢?我急得剛想鑽出去伸個懶腰,傳來媽媽的冷笑聲:“做不到是吧?那好,你知道不知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話我不懂。但我聞到了爸爸的憤怒,爸爸這種類型的男人,為難他揭他的底就是邈視他。果然,爸爸一聲沒吭地衝出房門闖過院子,摔大門而去。嗯,媽媽就是這樣,表麵看上去溫柔恬靜,一旦衝動,大失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