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密鑰》〈第001章 跨國信使〉試讀(1 / 2)

路塵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沒錯,是這兒了——藍旗營小區21幢1單元。

他抬頭望向四樓東首亮燈的窗口,搞不明白這個叫杜弗的人是何方神聖,以至於養父皮薩特需要如此鄭重其事,讓他從倫敦到北京當跨國信使來送請請柬。

他壓了壓帽沿,披著夜色閃進昏暗的樓道。

這是一頂從中東帶回來的舊軍帽,左麵帽邊破了一個洞,是五年前在烏爾破的,幸而當時外麵還戴了一個鋼盔,他撿了條命。

駐紮中東九年,無數的中小規模戰役和巷戰,死神與他一次次擦肩而過,使他越來越堅信,死亡很近,生命很渺小。

所以,活著回到倫敦,他什麼工作都不想找,隻想給皮薩特做一輩子保鏢,報答養父在父親失蹤、母親改嫁後的那些年把他養育成人。

但皮薩特似乎不這麼想,總是把他從身邊推開,希望他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比如找到他失蹤三十年的父親,比如這次,讓他來遙遠的故鄉中國當信差。

他下意識地摸著右眼角那道蜈蚣般的疤痕,以極快的速度上樓,大軍靴在陳舊的水泥樓梯上踩著節奏感極強的“啪啪”聲,最終停在401的門前。

“叮咚……叮咚……”

鈴聲將屋內的老者引到門口,對講視頻中出現一張年輕、淡漠的國字臉,“你找誰?”他問。

“杜弗。”路塵在香港出生,英國長大,漢語說得有些嗑巴。

杜弗拉開一條門縫,打量著一身風霜的年輕人,“我們認識?”

路塵斜牽著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遞上信封,“我隻是替裏士滿男爵做信使。”

“咳咳咳……,我就是杜弗。”杜弗將右手摁在胸口,努力將突然襲來的劇烈咳嗽壓下去。

門內有新聞播報的聲音傳出來,隱約夾雜著時斷時續的低泣。

路塵的聽覺在中東嚴重受損,使他比任何人都更相信“眼見為實”,他很有耐心地瞅著眼前的杜弗,直到對方接過信封,他才快步下樓,消失在黑暗中。

401室的電視正播放薩福比一場中東文物拍賣帶來的紛爭,回到屋內的杜教授有些煩躁地走到電視跟前,粗暴地關了電源鍵,扔下沙發上縮著脖子、聳動著雙肩的纖瘦女孩,緊捏著信封,一言不發地走進書房,重重合上門。

信封很輕,隻裝了一張邀請函、一張照片。

杜弗看完邀請函順手扔在桌上,目光挪向照片的刹那,他那渾黃的瞳孔霎時放大。

漸漸的,他的眼眶中泛起瑩光。

路塵剛走到樓下就接到皮薩特的電話,希望他不要急著離開。

“為什麼?”任何與皮薩特本人無關的事,在他眼裏都沒有意義。

“我希望你暗中護送杜教授去香港參加畫展。”

“為什麼?”

“塵,他是你父親失蹤前最後接觸的人!”

路塵有些愕然。

是的,他僅僅感到愕然。

父親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從他出生至今從未見過的模糊輪廓。

“塵?”

“我在。”

“杜弗是你父親失蹤案的最後目擊證人,這些年他一直在找維也納博物館失竊的《巴別塔》,所幸我從穆沙耶夫手裏買到了這幅畫!我很高興能為你創造這個接近他的機會。”

“如果他真有什麼線索,中國警方早破案了。”他低低回應,“我不認為這樣有意義。”

“萬一他身上有警方沒發現的線索呢?”皮薩特總是那麼執著,“塵,你父親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身上流著他的血,你應該盡全力找到他。”

“好吧。”他妥協了,因為皮薩特認為他該做。

他走進單元門對麵的灌木叢,隱在一棵大槐樹下,抬頭望著401的窗口。

他習慣於這樣的蹲守,像叢林中的獵手,觀察獵物的作息,準備隨時伺機而動。

他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一絲淺笑,把杜弗比作獵物似乎並不恰當,但他喜歡這種感覺。

六月的北京夜晚,空氣中散發著陣陣暑氣,蚊蟲在樹叢間飛舞,時不時降落在他身上,叮起一個個小皰,他像雕像般,抬頭仰望著那個窗口,一秒、一分鍾、一小時……

401窗戶透著老式燈泡特有的橙紅光線,慢慢的,那光線隱隱有了跳動,夾雜著細細的、扭動的黑線,逐漸演變成夾著黑煙的紅光。

他從灌木後麵躍出,急速衝進樓道,嘈雜淩亂的拍門聲,混合著叫嚷和腳步聲從樓上傳來,他被樓上逃下來的住戶擠得靠在牆上,忙抓住一人問,“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