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下,很明顯的堆起一層厚厚的枯枝幹草,這也就是白,放在晚上時候,又加上密林之中,若無火把照亮,卻是很難看清楚的。
放眼看去,這種布置幾乎遍布目光所及的範圍。或在樹下,或在某塊大石旁邊,甚至還有些在樹杈間。可謂是上地下全方位覆蓋了。
在場的,除了徐鵬舉這個草包外,全都是老行伍了。這種情形一入眼便立即明白過來:火攻!
經過了大水的肆虐,又拚命奔逃了一路,本就精疲力竭。遇到伏兵後,一旦不冷靜衝了進來,原本或許憑著激發的潛力,還可能殺出一條血路。但若是這個時候,發現再次中了火計,怕是再好的人也得要瘋了不可。
毒,太毒了!這便是眾人看到眼前一幕臉色大變的原因。
不過就在眾人認為這已經是最毒辣的招數了的時候,一直弓著腰察看的常豹忽然猛的直起身來,霍的轉頭看向蘇默,滿眼滿臉都是驚駭震怖之色,顫聲道:“默哥兒,過猶不及,這……這會不會太有傷和了!”
眾人一愣,這又是水又是火的,但是跟傷什麼和的挨不著吧。況且,常家也是行伍世家了,又豈不知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的道理?常家老二這是怎麼了?
常熊常羆滿麵狐疑,常虎也微覺尷尬,上前一步低聲道:“老二,你這是什麼呢。”
常豹神情激動的看看他,歎息道:“什麼?你們好好看看,這幹草堆上還有什麼?”
眾人聞言又是一呆,怎麼草堆上還有蹊蹺嗎?徐鵬舉最是雀躍,搶先撲了過去,低頭扒拉了幾下,再抬起手來時,看著手上黑乎乎的粉末莫名所以。
常熊常羆兩人緊跟其後,卻先是一愣,隨即麵色大變,失聲驚呼道:“竟是*!這這……這柴堆上還灑了*!”
眾人這會兒也都圍了上來,在常家兄弟的驚呼後,驚呼聲又再次第響起。
常豹苦笑道:“何止是*,難道你們就沒注意到,還有許多半幹不濕的老樹根嗎?”
常虎愣了愣,連忙又再翻了翻,果然從中摸出一塊濕漉漉的粗大樹根,登時麵色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兵法中,火攻乃是最常用的計策。但是火攻計中,最大殺傷力的卻不是火焰的灼燒,而是火焰燃燒時伴隨的濃煙。那才是最犀利的殺著!
一場火攻下來,死於火燒的人數大約能占一兩成,但是被活活熏死嗆死的,卻總是要比燒死的多出一倍甚至數倍。
而如眼前這個布置,粘罕帖木兒先中了水攻之計,狼狽逃到這裏本已力竭。一般用計的大將便想再用火計,也不過是為了增加潰兵的混亂,加速潰兵的崩潰速度而已。這種連環計,本意已經不是為了殺傷了。
可是如蘇默這種布置,裏麵又是加*又是塞上濕樹根的,分明是從開始就抱著更多、再多的殺死人命的目的。這種用計手段,已經可算是將狠辣用到了極致,便是以“暴虐”來形容也不為過了。故而才有了常豹“有傷和”的法。
到了此時,眾人再看向蘇默的眼神中,已經不是單純的佩服了,而是有意無意的都多出了幾分畏懼忌憚之意。
常豹歎息道:“怪不得奧利塞斯將軍方才,他沒能讓粘罕帖木兒攻擊他是他的錯。我初時還當他隻是口誤,如今看來,竟是打一開始就是我等想的簡單了啊。”
他歎著氣著,麵上神情複雜變幻。話音頓了頓,臉上似乎猶豫了下又似乎轉為了堅定,抬眼看向蘇默,忽的正色道:“默哥兒,我有一言,不吐不快。若有得罪處,還望海涵。”
蘇默聳聳肩,示意無妨。
常豹這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等為將,兩陣決機之間,本當各處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這無可厚非。然則道有常,總百死之地亦當留一線生機。此非婦人之仁又或通敵縱敵,而是關乎我輩將者切身之機,不可不慎。所謂衍五十尚有那遁去的一,一味的嗜殺實在有違道,於將者不利;而用計亦如用事,凡事不可做絕,當為人留一線,亦是為自己留一線;再如使力發力之間,當知力不可用盡,勁不可用空,任何時候都當留下三分以便圓緩。此中之機,還請深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