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依想,在尉遲梟心裏的掙紮與恐慌應該一點也不比自己少,甚至於愛於痛,都承擔著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不敢想象的沉重。
在青樓楚館中,兩個女人,因為同一個男人,達成了共識培養出默契,在這一場屬於男人的紛爭中,默默的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眼下事態的嚴峻,戰況的緊急,容不下太多的兒女情長,所以都選擇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加入這場血與汗的廝殺。
雪遲國冬天的夜晚是漫長的,在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餮足的士兵聚集在樓下整裝待發的等著婉依。
不需要交代什麼,婉依相信這群被派來監視自己的人,回去該知道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
舒黎不可能事事親自監視,那就勢必會出現漏洞。也多虧雪姬用這樣的身份來掩飾自己,才給婉依提供了這樣的便利。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那一口惡氣還沒有出,兩個女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對最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提起。
所以在雪遲國軍帳中,正凝著雙眉,一順不順的盯著攤在自己麵前的兵書,聽著負責監視敵方兵營一舉一動的暗衛回來稟報今天的所見所聞。
眼前的文字慢慢的疊加起來,一點點的在視線中模糊。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是逛妓院逛上了癮?
在蜀國的時候就是,帶著世子府上的家丁,青天白日的闖進百花樓,把藍若廷抓個現行。雪姬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她明明知道,婉依就是自己最為牽掛之人,一直想要帶回身邊而遲遲不能夙願得償。
昨夜,就在逸風院兩人麵對麵的坐著徹夜長談,她竟然就放任婉依離開,事後連隻言片語也沒回稟,自己是該考慮要不要將驍騎衛統領的職位換人了。
雪姬卻是故意不向尉遲梟回稟昨日之事,一來這是與婉依共同約定好的,再者就是她實在不想讓尉遲梟那麼快就得償所願。曾經魔鬼一樣的訓練,她所承受的那些艱難困苦,作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她都要尉遲梟償些苦頭。
在蜀國的兵營中,婉依越發的表現出對這裏急劇的厭惡,一方麵盡力維持身為王後的端莊形象,一方麵,還要表現出對這裏環境惡劣的反感,隻是從來沒有提出過離開。
不管是失憶前縱橫天下的雪遲國女王,還是失憶後處處小心謹慎的女督軍,婉依都沒有足夠的離開這裏的理由。更何況身處敵軍,處在這個機密的核心,婉依有著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優勢,王庭那裏有小哥哥和藍若廷在,婉依放一百二十個心,那麼自己在這裏也未嚐不能給尉遲梟以幫助。
更鳴鼓漏聲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伴隨著士兵身上盔甲摩擦的聲音,顯得分外的刺耳。忽然間有呐喊的聲音,有擂擂戰鼓響,有喊殺之聲,一向淺眠的婉依就是一震,翻身從睡榻上彈起來,向帳外喊道:“來人!”
嘩啦啦的鎖鏈聲響起,八兩跑的氣喘籲籲的進來,“姐姐不好了,敵軍攻城了!”
乍聽得這樣的消息,婉依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知是該欣慰還是該傷懷。
雪遲國的兵營中,兩個掌握最至高無上權利的,一個月前還在自己耳邊說著儂儂軟語,一個是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現在兩軍對壘,在這冰天雪地中,竟是沒有一人想到過自己,哪怕隻是隻言片語也好,哪怕隻是暗示也好,可惜什麼都沒有。
在他的眼裏,隻有他的江山他的百姓和他的權利。藍遠想錯了,冥冥之中的自己又何嚐不是想錯了。錯的離譜錯的執著錯的義無反顧。自己這樣奮不顧身的守護的,到底是誰的江山。
在八兩的催促下,婉依翻身從床上下來,身手麻利的穿上鎧甲拿起長劍,忽然就猶豫了,長劍出鞘是必要見血,她總不能對自己國家的士兵刀劍相向,那她要這長劍又有何用?
哐鏜一聲,兵器擊打地麵的聲音,婉依係上雪白的戰袍,衝出營去,站立城牆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遠處廝打在一起的兩方士兵,緊握的雙拳,不知是在為哪一方緊張到牙關打顫。這還是自從他到達這裏之後,雪遲國第一次率先出軍攻打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