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鍾妮與潘昧的離婚革命(3 / 3)

包房裏就三個人,這情形自然是男士買單。鍾妮推遲著堅決不上座,而是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小麗的舅舅張文魁,又善解人意地說道,尊重女士的選擇,嗬嗬,尊重女士的選擇,反正也沒有外人,關起門來就一家人了,隨便坐,隨便坐。

聽得鍾妮心裏咯噔一聲。這才不過是頭次見麵呢,敢情人家就拿她當自家人。不管是出於禮貌的幽默用語,還是這個男人真的第一眼就看上了鍾妮,這話令鍾妮聽著舒服。

沒心沒肺的小麗又來了句神補刀,哇,鍾姐,你跟我舅往這一坐,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哦。你們太般配了,我看這簡直就是天賜良緣佳偶天成呀。

小麗恨不得把她所知道的關於男女琴瑟和諧之類的所有詞語都用上。鍾妮哭笑不得,不知該怎樣回答,隻是尷尬靦腆地笑。張文魁倒是大方,說,你這可是典型的拉郎配呢,也不知人家鍾老師有沒有看上我,不過我可是等著鍾老師的電話呢。

小麗便促狹地朝鍾妮擠擠眼。

菜上來了,張文魁體貼地幫鍾妮把桌上的餐巾打開,又不停地往她碗裏夾菜,幫她倒水,十分殷情。小麗不失時機地說,看我舅多會照顧人,誰要是跟了我舅真是她的好福氣。明顯地是在刺激鍾妮。又裝作羨慕妒忌恨地說,舅舅重色輕外甥女,看到了鍾老師,眼裏就沒我這個外甥女了。

張文魁笑著怒斥道,一點規矩都不懂。是你舅的終生大事重要還是給你夾菜吃飯重要?有你這樣做外甥的嗎,你要是壞了我的好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兩舅甥一唱一和,氣氛非常融洽。席間三個人自由地聊天,每個人都很開心。張文魁處處照顧鍾妮的感受,這令鍾妮十分受用。女人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鍾妮想,除了潘昧,也還是有人會看上我嘛,這說明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魅力。又想到與潘昧的戀愛並沒有多少浪漫成分可言,兩人是高中時的同學,大學時巧合地考上了同一所學校,受大學氣氛影響,順理成章自然而然談起了戀愛,然後是結婚,然後生孩子。如此而已。潘昧身上缺少浪漫的細胞,有次鍾妮提醒他自己的生日,還故意在花店前暗示他買一束玫瑰花送給她。哪知潘昧不解風情地說,花無千日紅。買花有什麼好的?今日好看明日好看到了後天就垃圾一堆,還不如去吃碗刀削麵來得實在,氣得鍾妮當場奪路而逃。潘昧又追上來猛一通實在的解釋,說他這樣說話的目標是基於生活的真相,沒有人能拔著自己的頭發離開地球,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才是最實在重要的。鍾妮轉念一想,實在與浪漫,確實是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女人年輕時要的可能是浪漫,可日子久了,終會向實在轉變,不如一步到位選擇實

在吧。

至此,鍾妮與潘昧徹底與浪漫絕緣。夫妻倆的生活目的一致:撫養女兒長大,攢錢,攢錢。攢到足夠的錢買大房子。

及至為了房子,兩人甚至於還辦了假離婚。

與張文魁飯局分別後,張文魁時不時與鍾妮聯係。張文魁的電話很有分寸,有時,明明他是專門到鍾妮樓下的飯店就餐,卻說是順路,問鍾妮願不願意下樓與她共進晚餐。有時,明明是來見鍾妮的,卻說是順路過來所以買了水果來看她。鍾妮知道這些,卻也並不點穿他。這是與潘昧的性格相反的一個人,張文魁說話做事並不急功近利,這是鍾妮不討厭他的地方。況且,張文魁斯斯文文的,外表也讓人喜歡。

因為與潘昧之間欲說還休的關係,也因為對張文魁這種優秀男人的沒有把握,鍾妮沒有麻著膽子放任自己與張文魁交往。她覺得她和張文魁的關係,就像兩隻手的小手指,張文魁的搭著她的,隻要張文魁一鬆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斷開。因為自身方麵的原因,她是被動的,應戰式的。她隻是有點享受與張文魁之間的小暖昧和溫馨。有時明知張文魁善意的謊言,但想到是因她而起,她內心反而還會泛起一絲小甜蜜。

一次,兩人在一起吃飯,鍾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揶揄張文魁,以你這條件,八零後九零後的小姑娘不知組成多少梯隊往上爬,真不知你是看上了我什麼!我一半老徐娘,要錢沒錢,要相貌沒相貌,還拖著一油瓶,你看上我不是在學雷鋒就是腦子被門夾了。

張文魁說,話可不能這麼說,你可不能妄自菲薄。老實說,是有很多年輕女孩子倒追我,人家年輕不懂事,我還能不懂事?人家跟我根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至於外貌,那有什麼用?我前妻算是美女,但沒腦有什麼用?被人一勾引,立馬就上了賊船。過日子,要的就是像你這種實實在在的人。

這是從側麵承認她老婆跟人私奔的事了。原來責任還真不在他這一方。

張文魁的話誠懇而實在。鍾妮不知不覺間有些心動。

鍾妮借故套女兒的口氣,看女兒是否反對她交男朋友。鍾妮對女兒說,你看我跟你爸離了婚,家裏也沒個男人,什麼粗活重活的都是我們倆合著幹,家裏壞了個燈泡也得找人來修理,不如我再給你找個爸爸,我們倆就不用幹這些了。

小姑娘說,你和我爸,不是那什麼假離婚麼?難道是真離婚了?

鍾妮說,白紙黑字的離婚證在手,哪有什麼假離婚。國家都承認是真離婚了。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說,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們倆是想真離婚,覺得以感情不合生活不下去的理由去離婚太丟人了,所以編了個理由說是要買房子。我看你們倆真是瞌睡遇上了枕頭,好了,這下婚也離了。不過你給我找老爸,至少要找個拿得出手的,也有點經濟基礎的。等你相中好了,再領他來見我,也要過我一關。

鍾妮倒吸一口氣,不明白是她的女兒現實成熟還是這個時代的小孩兒都這樣。不過從女兒的口中鍾妮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女兒並不反對她找人,隻是不能找太差的人。

有女兒的支持,鍾妮的膽子大了起來。她開始三天兩頭地接受張文魁的飯局。兩人的關係明顯地升溫了起來,有了粘乎的勁兒。

鍾妮與張文魁的關係不知怎麼就傳到了潘昧的耳朵裏。潘昧急匆匆地過來找鍾妮理論,氣急敗壞地質問她,鍾妮你還要不要臉?別以為離婚證在手就可以腳踏兩隻船。我告訴你,隻有我才是你丈夫,永遠都是,你要明白這一點。

鍾妮冷笑道,誰規定你還是我的丈夫?哪條法律規定的離婚了你還是我的丈夫?潘昧我告訴你,在法律上,我是自由的。任何人都不能幹涉我的自由。你也是自由的,你也可以去找你的白雪公主。

潘昧道,我誰都不找。我就是認準了你。你別想把離婚證當作你攀越的樓梯,人家是過河拆橋,你是行路拆樓。

鍾妮道,你無恥,無聊,無賴,無法無天。

潘昧道,我隻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隨便你怎麼說。

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潘昧去找了女兒,明顯地與女兒達成了同謀。女兒說,媽,爸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原來你們倆真是為了我為了買房子離的婚。你們倆明明辦的假離婚,你卻當了真。原來我爸才是有情有義的男人。你這樣做,未免太侮辱我爸的感情了。你要真這麼做,那你就是現代女版陳世美。

鍾妮怒道,小孩子懂什麼。大人的事,哪輪到你操心。別聽你爸說風就是雨,他是別有用心狼子野心。

女兒道,我看你才是別有居心。在外麵找人的是你又不是爸,還不是能說明問題麼。我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媽你再一意孤行,我就拿了東西回我爸家跟我爸住。

鍾妮知道,這個回合,她是輸了。

再次見到張文魁,這人的眼神明顯躲藏了起來。他委婉地說,鍾妮,我們倆要在一塊,你務必要妥善處理好你的一些私人關係。

張文魁說得很隱晦,但鍾妮一聽便知。鍾妮道,他去找你了?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這頓飯算我的。以前吃了你那麼多,也給我個機會讓我還你一次。

張文魁說,不是那意思。

女兒像個密探似的把鍾妮的情況都告訴了潘昧。潘昧自是喜形於色。一天,潘昧來找鍾妮說,該到了我們重續前緣的日子啦,你一天不辦手續,女兒就一天生活在殘缺的家庭中。

鍾妮明白自己無處躲藏。她覺得自己像一隻關在籠中的獸,也許有機會脫離籠子奔向外麵的世界,但籠門在打開的一瞬間,卻又啪的一聲合上了,這世俗的聲音震耳欲聾,一下子掩蓋了她的驚喜。雖然沒能衝出去,不過卻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所有的女性,她們生活在各式各樣的籠子裏,有些終歸是無法逃出去的,比如她。

去複婚那天也是巧合,正是他們第一次領取結婚證的日子。潘昧說,你所說的婚姻連續期,這不就接上來了麼。鍾妮白了潘昧一眼,沒有說話。氣氛非常地冷清和壓抑。給他們辦理複婚的正是上次的工作人員,她倒是熟悉了他們,打趣他們說,歡迎你們再次結婚。你們兩人真有意思,來離婚的時候高高興興,來複婚的時候卻是一臉嚴肅。

鍾妮和潘昧又是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眼光都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