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謹讓司機等在公墓山下的大門處,自己一個人慢慢順著盤山路往下走。時不時還能看到有新喪的人被安葬進來,一大群家屬圍著一個小小的木頭盒子,啜泣聲離得老遠都能聽見。昆謹往山下走的時候是不是掃兩眼路邊的墓碑,一路看下來心中五味雜成,你以為這個年僅二十歲的少年已經是讓人唏噓,不料下一刻你就可能看到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將自己的笑容可在了黑色的石碑上。
這些墓碑一排排靜靜地佇立著,看著未亡人在它們麵前悲傷痛苦,看著他們來又看著他們走,時間仿佛都在這個地方靜止,一個人身前再威名赫赫,最終也隻有這一尺三方地。被總結成一句生於多少年死於多少年。如果一個人想要了解生死的距離,隻消走進這個地方呆一會就好。這兩個字再玄妙,當你站立在這片土地上時,你便能真切地明白生死為何意。
昆謹走出公墓大門時,等在車上的司機似乎有什麼急事,一臉不安地站在車門前,見到他走出來連忙迎上前,語氣急切地說道:“先生,出事了。”
昆謹看了看他,自己的人他了解,能得他信任的人都不是沒見過世麵沉不住氣的人。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們大驚失色,而現在司機的臉上寫滿了不安,昆謹拉開車門問道:“什麼事?”
司機跟著坐進車裏,咬了咬下唇言辭模糊地說道:“先生看看手機就知道了。”昆謹皺了皺眉,揮揮手讓他開車,自己掏出手機打開。
沒多久昆謹就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司機不敢直接跟他說出了什麼事了,在他打開手機連上網的一瞬間,國內最大的門戶新聞網站彈出了推送新聞,新聞配圖上的兩個人剛巧他都不陌生,甚至其中一個他還說得上很熟悉,熟悉到哪怕他隻看到那個人一個模糊不堪的側麵,也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
他的父親,在他亡妻祭日這天,與另一個女人摟抱著上了新聞頭條。而那個被他舉止親密摟進懷裏的,是他這麼多年都無法忘記的初戀——李玉芳。那個男人連公墓都不願來一趟,卻在這天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
司機明顯感覺到車內的氣壓急速低了下來,果不其然,後座傳來嘭地一聲,昆謹一拳砸在了車窗玻璃上。司機暗暗在心裏叫苦,就算他明白這一切一定是有人故意設計,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有些陷阱可怕在,它就那麼光明正大地攤開在你的眼前,可你明明知道下麵是刀山火海,你還是不得不跳進去。
更可怕的是這不是一張照片,而是一組。從那兩個人相對而坐,言談甚歡,到最終相擁入懷,這一巴掌對昆謹來說打得太狠,就算是有心人故意為之又怎樣?就算是放出這張照片的人居心叵測又怎麼樣?事實就是,這張照片的存在確實踩中了昆謹的痛腳,還踩得很狠,踩得鮮血淋漓的同時還用力在地上碾了幾下。
“他現在在哪兒?”昆謹冷聲問道,捏著手機的手已經青筋畢露。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看昆謹才說道:“昆先生在市區的咖啡館,現在應該還沒有走。”
昆謹幾乎咬著牙吩咐道:“立刻過去!”司機看著昆謹戾氣十足的雙眼,踩著油門的腳又用勁了幾分。
“歡迎……昆總……”咖啡廳的服務員聽見門口的風鈴響了幾聲,下意識轉身迎賓,在看清來的是誰之後就被昆謹臉上森然的怒氣嚇了一大跳。昆謹走進咖啡廳,腳步不停直接往二樓去。這間咖啡廳時昆品祥少有的個人資產,平時他不在家裏就會在這裏打磨時間。昆品祥通常呆在二樓,有學界的朋友找他,也幾乎都是在二樓的雅座聚會聊天,昆謹之前有來過,所以熟門熟路就找到了昆品祥所在的地方。
昆謹臉上的表情太過嚴肅駭人,就連行走間帶起的氣流似乎都格外犀利。咖啡廳的服務員懾於昆謹的威壓,一路都沒有人敢跟他打招呼或者攔下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昆謹走到昆品祥正在待客的雅座前,抬手將放在一旁高腳櫃上的玻璃瓶砸在昆品祥和他的客人麵前。
玻璃製品摔碎在地上的聲音讓昆品祥和坐在他對麵的人都大驚失色,兩人同時站起來,看向站在他們麵前的昆謹,昆謹這才看清,昆品祥招待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照片上的女主角——李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