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這話說得靠譜。以先皇後虧空的身體,就算僥幸未死,多半也是廢掉了,別說掌六宮了,能正常吃喝拉撒睡就是天神保佑了。
升陰家女為皇貴妃,與皇後為一步之遙,其實也算是半個皇後了,畢竟誰也不會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放在心裏,隻當她是一塊牌位就是了。
“那後來呢?”如果真如先皇帝承諾的那般,樂弦音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陰家也就不會被滿門抄斬了,以他母親皇貴妃的尊貴身份,在皇後無嫡子的情況下,眾皇子中他的身份最為顯貴,又有得力的外家,他現在該是坐在皇椅上的那位了。
“哎,後來……”老劉苦笑的樣子像風雨中飄搖的孤帆,歎道:“大小姐福大命格好,她嫁進宮裏的第二天,先皇後的病就漸好了!”
這叫福大命格好?瑪麗家隔壁的啊,這TMD就是一隻杯具的代言人。衝喜把自己老公的前老婆衝活了,這得是多麼倒黴苦逼的事。想來當時陰家以及陰家小姐都是有苦說不出了吧。原本以為一定死的人,卻活過來了……,這不亞於上墳看到鬼。
“於是先皇帝就食言了?”我有些失了耐心,頓覺得心煩意亂,一小碗藥還有小半碗,樂弦音在暗門裏受的那些訓練真是神奇啊,我這般專門打造的細瘦勺子喂他喝藥都十分困難,難道要我在老劉麵前嘴對嘴地喂他喝藥不成?
“倒也沒有,確實封了大小姐皇貴妃,卻……卻在當月又娶了先皇後的妹妹為齊貴妃。”
老劉的眼角還掛著淚,一雙老眼卻全然地閉上了。我漸漸明白了,先皇後果然是個不好對付的,她還是留有一手的。在自己不行後,立刻把妹妹送了上來。隻能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先皇後的道行更高。
這個‘齊’字也封得好。齊貴妃,皇貴妃,嗯嗯,先皇帝很懂得高等函數的換算啊。
“這位齊貴妃長得柔美可愛、千嬌百媚,又有先皇後的情份在,皇上十分喜歡,不久,就先於我們大小姐懷了身孕,十個月後,生了皇子,也就是當今的聖上。”
原來是這樣,這其中還有這麼多的隱情啊!如此推算,當今聖上長樂弦音兩歲,樂弦音長寧斐然一歲,他們三個離得還真近。這歲數看著簡單,內裏卻是玄妙無比。
後麵的事,老劉不說,我大概也能想到。那位陰家的大小姐,武門出身,自小是受到千嬌萬寵的,哪裏懂得宮裏的那些轉轉道道,就算位居皇貴妃,也難免被人算計,這才有了後麵的事吧。
我再低頭去細看樂弦音時,不免得越加心痛,目光裏帶出了憐惜。
無論是陰家還是陰家大小姐,還是現在的樂弦音,都隻犯了一條,——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嗯……”這時,樂弦音又哼出一絲綿長的申吟,我連忙把空了的藥碗遞給老劉,起身坐到樂弦音的榻頭處,拿出裝著‘清心散’的瓶子,放在樂弦音的鼻下,讓他聞了聞。這藥有提神凝氣的功效,像他這般體虛傷重之人,將醒時嗅一嗅很有好處。
樂弦音的眉頭微皺一下,又快速地舒展開來,秀長的眼線緩緩上抬,墨黑色的瞳孔徐徐露出。
老劉驚喜道:“夫人,少主他醒了。”
“去灶上拿燕窩粥來。”我輕聲吩咐著老劉,趁著樂弦音醒著,喂他些東西是再好不過的了。
“是,是!”老劉興奮地點著頭,一路小跑地奔出了屋子。
“我睡了很久?”樂弦音虛弱地抬起頭,看了看我。
“沒多久,幾個時辰,”我笑著安慰他,“比前幾次好多了,等過幾天,秦晉把魄珠給我後,你按藥方服用後,會一日一日好起來。”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要!”他聽到我提秦晉時,神色微滯,清冽的眼神黯了黯。
“別說傻話了,不過是權宜之計。”
這話說得我自己心裏都沒有什麼底氣,我越來越弄不明白,我到底在這幕別人策劃好的劇裏,做著什麼角色了。
之於寧斐然,之於樂弦音,或許還之於秦晉,我算是什麼呢?
“嗯,等我好了,我……”
樂弦音說到這裏頓住,我卻感到他周身散出的肅殺之氣,他們害他至此,他若是痊愈,又如何不去報仇呢。
想到這一點,我不覺間更加心煩。我討厭一切愛恨情仇、恩怨糾葛,那些與我……有何幹係!憑什麼把我牽扯進來,若說樂弦音為當年陰家與皇家的事買單,何其無辜,那我豈不是比之更加無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