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問出口的聲音,自己聽著都有些顫抖了,我實在是禁不住任何打擊了,上帝啊神,你可別在刺激我脆弱的神經了。
“小姐,家裏來了一位和你說話聲一樣的客人。”醜妞白了我一眼後,語氣帶出幾分跳躍。我愣住,“說話聲和我一樣?”邁進門檻的腳又抽了回去,我再考慮要不要回屋子。我怕自己承受不了。
“就是隔壁春風滿堂裏的江倌啊!”醜妞揭穿了迷底之後,我幾欲有種掐死她的衝動了。
我一腳邁了進去,狠狠地把擋在門口的醜妞推開,大步走進我的坐診堂裏。
堂內江倌正和寒月笙相對而坐,聊著些什麼。
怪不得醜妞舍得出來了,原來是寒月笙出來了。這麼簡單的邏輯,我都沒有想到。我最近果然是經事經得太多,堵塞了大腦。
江倌和寒月笙的身份一樣,不同的是江倌六歲進了隔壁的‘春風滿堂’直到現在二十六,二十年了,小仆最風華的十六七歲時,他都沒有當上過一次頭。何況現在已進入衰退期了。
這倒不是因江倌長得有多麼不堪入目,他雖說比不上寒月笙長得那麼有特點,但總體來說還算得清秀,他敗隻敗在他的口齒上了。
——他是個結巴,學語裏也叫口癡,不說話的時候,怎麼都好,說上話來……,哎,他的客人哪個也受不了,沒辦法,一般接客的時候,他都隻好裝啞巴。
自我開了妙手回春後,他經常來我這裏尋醫問藥,可這小時候落下的病根,真是挺難治的,何況他這還是先天性和後發性結合了,簡直是難上加難,我延醫用藥,都不見效果,隻能鼓勵他多和人溝通,多和別人說話。
這一點對他來說,比吃藥紮針還難,被人嘲笑了二十幾年,他哪還好意思張口。
平日裏,也就來我這裏時,能說上幾句,和醜妞他都不開口的,難得的是……我今天竟見到他和寒月笙說話了,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
寒月笙那種鬼上身似的氣質,江倌竟然和他聊得很好。
“金大夫,你回來了!”
寒月笙見我進來了,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探下身。江倌也隨之站起,衝我有些羞澀地笑了笑,“金……金……大……大夫……”
我衝著他擺擺手,說:“來找我有事?”
“嗯!”他點頭,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該不會是接客沒接好,染上不好的病了吧!知道他近幾年來,越發的艱難了,幾乎接不到什麼好一點的客人,染病的機率也就加大了,還是有點同情他的。瘦得一身骨頭,穿著件寬大的藍袍子,更顯得弱不經風了。
寒月笙大概也看出來,他衝我拱了拱手,“既然金大夫這裏有客,我就不打擾了,我一會兒再來。”
說完,寒月笙轉身出去了。
聽他這話裏的意思,他並不是因為江倌來我這裏看病,他知道後才出來的,而是他要來找我,恰好在這裏遇到江倌了。他找我做什麼呢?
還有醜妞,這個重色輕友的叛徒,寒月竹前腳剛走,她立刻跟了出去。全然不顧我這裏還有病人,或許需要她的幫忙。
我無奈搖頭,再次感歎女大不能留,緩步走上我的辦公台,坐到辦公桌後麵的軟席上,示意江倌坐到一旁。
江倌坐好後,我習慣性地撫上他的手腕。他是我的老顧客了,所有的繁文縟節都可以省去了。
因他總來,也因我知道他的經濟狀況並不太好,一個長相一般、結巴又過了年華的小仆能有多少收入,所以,我對他的收費還是很放寬的,他有多少給多少,沒有也無所謂,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大病,費不了多少藥錢,我在別的富裕客人身上卡點就夠了,不像樂弦音那樣,一副藥吃下去,我半年的診費就沒了。
我越摸眉頭越皺,直到聽他說:“金…大……夫……大夫,我……我…能……能……我能……能不能……能問問……,你…?”他勉力地吐了好幾下口水才說出三個連貫的字,“要娶夫?”
我假裝沒有聽懂,把搭在他腕上的手抽了回來,“叫姑叫娘都沒用,你這病我治不了。”
有一種病,綿延在心裏,不該得的人千萬別得,得了也沒有用,往往有的時候,仰慕比暗戀更痛苦,希望江倌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