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帝王,有許多事情是身不由已、無能為力的。高高在上的寶座,會帶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會帶來超過常人許多倍的苦惱。
無論是璃雲國的西門弦燁還是大陰國的寧斐弦,在他們順利坐到皇帝寶座上時,有許多東西,是他們注定失去無法追回的。
金壁輝煌的宮殿、萬民的朝拜、指點江山的豪邁,都抵擋不住,那種遺失在胸口的缺失。
隻有真正失去過,真正坐到這個位置的人,才會清楚吧。
西門弘燁覺得這天下間,大陰帝寧斐弦應該是最能體會到他的心情的,他們都同愛著一個女人,都因為身在皇位,而不得的。
西門弘燁對寧斐弦這種惺惺相惜之感,寧斐弦卻是半點不能苟同的,對於敢趁他不備,立他最愛的女人為皇後的人,寧斐弦即使麵上過得去,心裏也是極其不舒服的。
是以兩國每次派使臣互通友誼時,大陰帝寧斐弦稍去給西門弘燁的信上,總是會問上他一句,他什麼時候廢後。西門弘燁派人捎回來的回信,總是能氣得寧斐弦一陣子肝顫。
西門弘燁的回信,說得直接明了,——此生不廢,勿念!
念你個毛念,他寧斐弦念的是這個嗎?西門弘燁這個毛孩子比強盜還要可惡,明明自己的老婆,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竟敢封自己老婆做皇後,這口氣憋得他真是太委屈了。
西門弘燁也覺得自己很委屈,金小鑫明明是自己禦封的皇後,卻多年沒有踏上,她應該母儀天下的這片璃雲國的土地了。就這麼嫌棄他嗎?竟連看都不願意來看看他啊。難道真要他想些別的方法才可以嗎?
帝王的憂傷,是傷不起的。
等四方安定了,做帝王的閑心也就有了,西門弘燁就想著如何才能請金小鑫來他這裏一趟,哪怕隻是住上幾天也好。
用他自己的名義怕是不行的。就算金小鑫同意過來,她周圍的那兩頭狼也不會同意的。還要另想些別的招術才行的。
西門弘燁覺得這事很頭疼。和他一樣頭疼的人,還有秦晉。
他覺得他越來越失寵了。她娘子每日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還不如停留在門口台階兩旁擺設的石獅子,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淪落到這般地步了呢?
“江兄,你這事做得不地道,你就算是咱們家的大內總管,你也要多少公平一點,好不好?”
秦晉不敢找他娘子抱屈,隻得找他家實際當權人江翔抗議。
別看他和寧斐弦,一個在外麵是一國丞相,一個是一國之君,但回到這暗門穀裏,都要聽從江翔的按排,誰讓人家占年長又占輩份呢,這真叫有苦說不出。
江翔根本沒有理會秦晉的意思,所謂此消彼長,相對於秦晉的受冷落,他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舒坦。
兒子越來越粘他,老婆也越來越粘他,那娘倆好像一刻看不到他,就少些什麼似的,他往往要一手拉著一個地哄才行。
白天如此,連著夜裏也是如此,他真得感謝寧斐弦著人特殊定製的大榻,橫躺豎臥著他們一家三口,一點不擠,很好很好。生活用‘如意’來形容,都覺得形容得不夠,那應該叫‘快活如意’。
瞄了一眼秦晉拉長如馬臉的陰沉表情,他免不了有點興災樂禍,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拿著一隻描金花的茶盞,隨意地用茶蓋扣著茶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怎麼不公平了?”
秦晉幾乎要氣出內傷來了,他的手指差一點要指著江翔的鼻子了,好在最後一絲僅存的理智提醒著他,他若是這麼做了,怕是下個月也上不去他家娘子的榻了。
他忍氣吞聲,漲紅了臉說:“半個多月過去了,我連小鑫的手都摸不到,你的輪值表裏,我的名字從頭到尾,一個月竟連一次都沒有,聽清楚,是一次都沒有,你霸寵也不是至於霸到這般地步吧?”
話說他回來一次容易嗎?他可是和寧斐弦半年換半年地回來啊。
如今大陰國看著朝局平穩、國內安定,但其實內流湧動,想真正把政權軍權民心,都歸攏到當今鑫樂帝寧斐弦手裏,還需要一個緩步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最吃辛苦的是他好不好?
在形勢如此微妙的關鍵時刻,寧斐弦根本不敢用他不熟悉的人,朝中大半部分的事,都壓在他的肩頭,他這個丞相做得睡得比鬼晚起得比雞早。
頭一年時,寧斐弦還回過暗門穀三次,他卻統共隻回來過一次。就這一次,還隻是住了不到十天,就被寧斐弦催了回去。好像大陰國離了他,就玩不轉似的。
他說著是和寧斐弦輪換著回來,但寧斐弦經常用手中皇權壓迫於他,害得他有好次回暗門穀的機會被寧斐弦搶占去了,他真是氣得血液要倒流了。
慢慢的,他也學著聰明了,寧斐弦不是說著,朝中無人可用嗎?他就在一手抓朝政的同時,一手著重培養有才華的新人,頂替上來,以緩解他目前無人可用、捉襟見肘的窘境。
這樣又過了一年,朝堂之上才算初見模樣,壓在他肩上的擔子鬆了鬆。寧斐弦竟還大發善心,應允了一次長假給他。
就是這次了,他可盼著回來了,不用被寧斐弦奴役了,見到自家娘子那一刻,簡直淚流滿襟,那叫一個激動。心裏想著,這回他定要好好利用足了這半年的長假,和他家娘子好好溫存溫存,爭取補個遲來的蜜月,
當然,當天晚上的刀槍出庫,是做得未免有些過了,弄得那張大榻搖顫搖顫地差點搖殘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他家娘子踹下了榻,直到現在,兩個多月了,她家娘子還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呢?
至於嗎?你說這至於嗎?哪個雄性動物要是像他一樣,一憋一年,不都得像他一樣噙獸了些嗎?
他就不信了,寧斐弦回來的時候,就做得不激烈做得不起勁?幹嘛隻針對他一個人,他難道長著一張欠扁的臉嗎?
“這可不是我按排的,我是依照著小鑫的意思,是她說最近不想,”江翔低低地咳了一聲,“你和我說也沒有用,你要是覺得我利用職權、因公就私,你可以去小鑫那裏告我啊,有理不怕說的。”
去他家娘子那裏去告?那不胡扯嗎?
秦晉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論受寵愛的程度,寧斐弦都比不過江翔的,他去了,隻會叫自家娘子指著鼻子訓的,還會說他不尊長愛老。
他瞪起桃花眼,狠狠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江翔,他真沒從這張臉上,看到一點的老,而且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消逝,他反而覺得他快要比江翔還老了。
這幾年,他和寧斐弦在外麵打拚天下,江翔陪著他家娘子在暗門穀裏養身體。那張本就妖孽的容顏,越加的不能讓人直視,俊美得一塌糊塗。
秦晉自覺他自己也是瘋流倜儻美男子,但僅從外表來比,他與江翔,那真是沒得比啊。
自己文學素養也很高了,都想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江翔,如果一定要找個勉強配上的,那就是人麵桃花了。
隨後的半個月裏,他用盡所有辦法,還是沒有爬上他家娘子的榻,這假期眼看著過一半了,要是再不努力,下一次不定猴年馬月呢。
偏偏他論武功不是江翔的對手,想要趁黑摸上他家娘子的榻,成功率比他忽然被他娘子招寵還要低。
急得他每晚都撓牆皮了,哢滋哢滋的,在這暗色寂靜的夜裏,格外招人厭煩,那些個守院子的侍衛暗衛,都提心吊膽,以為他們家秦公子要屍變了,你說這明明還沒有死呢。
兩個大人的路子行不通,他準備從旁處下手,小孩子年幼無知,成了他的首選。
江翔的兒子江金,他早早聽過惡名了,他可不敢去招惹,免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樣一來,金元寶就成了他的重點目標。
對於秦晉叔叔忽然的示好,金元寶下意識就是躲。
他還記得他幹娘兼師母和他說過,秦晉叔叔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長著一張好人臉,肚子裏卻是一肚子壞水,才會使他那張文雅的臉,看起來分外糾結的。
這話一字不差,都是他幹娘兼師母說的,他一個字沒有多添。
奈何他的道行,根本不是秦晉的對手,他想躲,但沒躲過。
“秦叔叔,”金元寶長著一張心形的小臉,不足巴掌大,一雙眼睛雖然視力不好,卻極大極水靈,黑白分明,一望見底,如今這副可憐巴巴小白兔的模樣,更顯得他弱不禁風,極好調弄了。
小家夥倚著牆站著,在秦晉上前一步後,他又退了一步,卻已經無處可退,他的身後就是牆角了。
“你,你有事嗎?我,我,我幹娘吩咐我的,我的事,我還沒有做完呢。”
幹娘要他來藥材庫,新教了他幾種藥材,讓他自己來這裏,挨個認出來後帶回去,給他幹娘檢查,哪曾想,他剛進來,秦叔叔就尾隨來了。
“噢噢,有事啊,什麼事,用不用秦叔叔幫你,秦叔叔正好沒事,”
秦晉說話時,盡量把他自己的語調放輕柔,爭取能達到欺騙小孩子的溫柔模樣。
哪曾想,事與願違。金元寶一點不領他的情,小臉低垂下去,幾乎要嚇哭出來了,“不,不用的,我,我自己能做好。”
見著金元寶這副模樣,秦晉一陣汗顏,他,他好像還沒有做什麼吧?怎麼就把小孩子嚇成這副樣子了呢,自己這張臉也不至於長得太嚇人啊?他也是被稱為西南第一美男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