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我把碗輕輕的擱在她麵前,“天寒,趁熱吃。暖暖身子。”她抬起頭,枯槁消瘦的小臉上,烏黑的眼睛格外明亮。我把蘇靜的荷包連同我的項鏈放在她的麵前。“這些應該夠你葬父了,你回去吧!”

“小姐這可是願意賣下阿九當丫鬟?”她的聲音懦懦的,沒什麼力氣。

“不是,我隻是希望你可以過的好點,沒人可以買斷你的一生。”這是娘親跟我說過的話。

我起身向蘇靜那裏走去。走了幾步,踢到雪底下似乎有個石頭。我向左邊移了幾步,一個踉蹌沒站穩。直直往地上倒去。一雙手臂扶住了我。

“剛才不是還大人模樣,現在反倒被自己絆倒了?”蘇靜扶著我:“可有傷著?”

我搖搖頭,由著蘇靜把我發上的雪拍落。

“不知恩人是哪裏人士,名叫什麼?”身後傳來那個小孩的聲音。

“我們是安縣蘇府人,她是白二小姐。”蘇靜對後麵的人說。

“等家父的事情安置妥當,必定會去需找恩人報恩。”然後我聽到有什麼東西磕到雪上的聲音。

我拉著蘇靜就往馬車那邊走,等到了馬車內,蘇姨也恰巧出來,馬車一開始走動,蘇靜就把剛才是事情誰給蘇姨聽。

蘇姨隻是笑了笑,看了我一眼說:“回頭去把鏈子贖回來。”我點點頭。

車子緩緩的前行。車內恢複安靜。

許久之後,蘇姨開口說:“佛本無心,人卻有心。這茫然天下。。。”

蘇姨摸了摸我的頭,目光變的深邃。“終會有報的。”似乎是喃喃自語又似乎是對我說。

“娘親剛才進去的是什麼地方?我看到好多顯貴的人物從裏麵出來。”蘇靜好奇的看向蘇姨。

蘇姨微微一笑,看看我又看看蘇靜。“你們以後就知道了。”

這件事情就這樣拉下帷幕誰也沒往心裏去。日子依舊,在我和蘇靜的琴音中慢慢流淌過。阿九來找我是在此之後的兩個月。

我抱著琵琶從臥房走向琴房。九曲長廊,朱紅木漆。悠悠揚揚的音律穿過廊外芭蕉。我停住腳步。是蘇靜的古箏。如流水越過高山、如蒼鷹翱翔天際、如細雨拍打池溏。蘇靜的琴藝已經跟蘇姨相差無幾。我撫過懷裏的琵琶。坐在廊上開始彈奏。應和著蘇靜的音律。或高或低,餘味正興卻被門口的吵鬧聲打斷。

怎麼了?”我循聲走到門口。

“門外來了一個瘋子,說是小姐你的丫頭。要進府裏來。”匆忙從門口走過來的丫頭解釋說。

“找你的瘋子?”蘇靜從長廊走向門口,想是和我一樣聽到門口的騷動。“去看看吧!”蘇靜拉著我就往門口走。

幾個侍衛拿著長棍擋住門口。一雙小黑手抓住長棍,不管侍衛怎麼抖動小手像粘在上麵一樣,甩不掉。滿臉的黝黑的汙垢,一雙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明月。破爛不堪的外衣披在她小小的身上。已經磨的露出腳趾的破鞋。直直的眼神盯著我。就像一把利劍一樣,毫不避諱。

這個人的眼神讓我不由的愣了一下。遲疑了些許還是說不出話來。

黝黑的小手在我麵前平攤開。掌紋早已經模糊的手心躺著母親送我的項鏈。

是她?一旁的蘇靜和我對視一眼,眼裏滿是震驚。畢竟那個地方離安縣坐馬車還得半個月的路程。看她的樣子應該是走路過來的。不,應該是乞討過來的才對。

我吩咐身旁的丫頭備好洗澡水。帶著阿九回房間。不少府裏的丫頭都詫異的看著我身後帶回來的人。阿九低著頭一直安靜的跟在我身後。不為所動。

晚飯時,蘇姨回來聽著底下婢女的彙報。又看了眼我身後梳洗妥當的阿九。

“既然年紀相當,那便留下來吧!”蘇姨看著我笑了笑。隨後目光移到阿九身上便是讚許的神色。

夜已進入黑色,用過晚飯,帶著阿九穿過層層長廊。夜風習習。星星點點。

“阿九,以後隻要有我在,一定護你周全。”學著台上唱戲的話說給同我一同回房的阿九聽。光憑她把項鏈送回來的決心,我也是感激她的。

“隻要阿九在,小姐也是周全的。”說著露出一抹笑容。雖已見過兩次都未見她笑過,小小的臉上此刻揚起的笑容帶著天真和苦澀。

我從未問過阿九的她的娘親去哪裏。就如同害怕別人問到我的娘親。那是我所不願意麵對的,小小的年紀還學不會這麼去麵對那些滿目瘡痍的事實。我一味的逃避,活在蘇姨的庇護下,以為過去的經曆隻是一場夢境。而娘親隻是去遠行還未回來罷了。

阿九就像一麵鏡子,我看到了自己。心底有個經被踐踏的殘破不堪。裝的若無其事的表情其實不過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