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自顧的轉動著方向。就算是臨安最繁榮的街道,酒肆聳立,樓閣皆是,還是有幾處這樣破敗的房子。昭示著完美背後的腐朽。
我轉角走出西直胡同的冥物一條街。
枯黃的落葉打著轉,掉落在青色的雜草之中。深秋的季節,院裏粗黑的藤蔓緊緊的纏繞著竹亭架子。透過窗戶看到光禿的樹枝在風中晃動。白色的宣紙上飄出淡淡墨香,一襲《嚴華經》,躍然上紙,黑色的硯台在阿九手裏,墨香飄逸。
“春兒去大夫人那了。”阿九低頭看了我一眼,手裏研磨墨條的速度絲毫沒減。
低頭把桌上的一篇經書寫完。從一旁接過阿九遞過的宣紙,毛筆尖尖的筆頭接觸硯台裏的墨水,頓時豐潤起來。
“且留著她,你費點心。”筆端接觸紙麵,墨色擴散開來。
“是。”阿九在桌案上換了潔白的紙張。把抄好的經文放在矮凳上放涼,放果點的桌子上早已堆上已經幹了墨跡的紙張,像個小山包。
房間又恢複到之前的靜默。隻有筆刷在紙上摩擦的細微聲音。
“小姐當真要嫁於顧公子?”阿九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多少情緒。我擱筆側頭,阿九亦停下手中研磨的墨條,看向我。
我忽而一笑,“阿九莫不是開始愁嫁了?”我起身走到圓桌旁,拿起瓷壺開始倒水。
阿九俯身收拾桌上的文房四寶。轉頭一臉凝重的對我說:“顧公子雖儀表堂堂,家世富貴。隻是那雙眼睛似乎不曾停在小姐身上。小姐若當真要嫁給他,我怕…”阿九定定的看著我。把後麵的話又咽回嘴裏。
我苦笑把杯中冷水一口飲盡,一股涼意直到腳底。我淡淡一笑:“若不是考慮周全我是定不會答應婚事的。婚後你便隨我過去吧!”阿九沒說話隻是看著我。嘴唇抿成一條線。
阿九掠過我身邊,帶出的風讓我倍感涼意。我站在窗前,看著阿九遠去的背影。一地枯黃的雜草布滿牆角,西移的太陽,把院中的陰影拉的細長。黑色的陰影多過夕陽那明晃的橘色。金邊渡上窗欞。不禁讓我回想起遇到阿九的那一天。
冬天的積雪壓彎了城東河堤的柳樹枝。寬闊的河麵厚厚的冰層,入冬的花襖,在河麵跳躍。孩提的嬉笑聲隱隱傳來。蘇靜忍不住挑起車簾去看,我擠出半個頭挨著蘇靜,探出車窗好奇的看著那些孩子,粉嫩的小臉被凍的通紅,一旁的父母小心翼翼的牽著孩子的小手。蘇靜白皙的臉龐被凍的通紅,朝我裂口一笑,白色的空氣聚成圓圈飄向空中。顛簸的馬車在官道上,一路向前。
“靜兒,馬車顛簸護著點青硯。”蘇姨細指揉著額頭,微眯的眼睛複而閉上。
“知道了。娘。”蘇靜指著遠處玩耍孩子對我說:“你看那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孩童,做在木板車上,前麵的拉繩上套著一條土黃色的狗。木板車在冰塊上滑動起來,孩童一顛一樂。冰塊上是長長的劃痕。板車後麵跟著的是孩童的父母。一路尾隨著板車的後麵。一路歡笑。
我癡迷的看著那些孩童臉上的笑。天真無邪,娘親離去後,我不曾有過的東西。漸漸的迷了眼眸的水氳,冰涼的觸感落在臉頰。
“下雪了!”蘇靜手掌上承接了一片白色的雪花。我仰頭,漫天落下的百花。落在臉上、發上。像娘親入殮那天,滿天飛舞的冥幣。雪落入眼中,冰冷刺骨。
“青硯,你怎麼哭了?”蘇靜拿著帕子擦拭我臉上的水漬。
“雪花落進眼裏了,我們進車裏吧!”我朝蘇靜笑了笑,接過她的帕子。隻是雪花進了眼睛,我一直這樣對自己說。
“回去我也讓何叔做個板車給我們玩。”蘇靜戀戀不舍的放下簾布。蘇姨閉著眼睛,一襲火紅鬥篷蓋在身上。馬車依舊搖搖晃晃的前進。
半天功夫馬車已進入城裏。蘇姨去辦事情,我和蘇靜便在對麵的鋪子吃湯圓。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街上的人都是身著粗布棉襖,偶爾有幾個穿著貂皮大衣的人從蘇姨進去的鋪子出來。街邊小販的吆喝聲也是陸續不斷,冒著熱氣的湯圓被端上來,手摸著瓷碗,溫熱的感覺讓人舒心。
“旁邊那孩子跪了得有兩天了吧?”煮湯圓的小販拉住剛要經過攤子外的菜販詢問到。
“可不是嗎!這都第三天了,我看著賣身葬父倒沒成,怕自己也得搭進去。”菜販一臉惋惜。
最後又說了一些什麼,兩人才散去。
順著剛才菜販看的位置,我果然發現了街角一個女孩跪在一塊白布上,披麻戴孝。一身素衣就快被淹沒在地上這些積雪上。旁邊還圍了幾個指指點點的人。
“老板,再煮碗湯圓吧!”我揚聲叫住前往看熱鬧的店家。
“青硯,你還吃的下?”蘇靜好奇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問蘇靜:“你身上可還有銀子?”
摸了半天,蘇靜最後從荷包裏找到了一點碎銀子遞給我。“你要這銀子做什麼?”
我神秘一笑:“你等會就知道了。”在蘇靜不解的眼神中,我端起剛剛煮好的湯圓碗,拿起荷包向街角走去。積雪已經沒過腳背,我一手提著裙擺,一手端著湯圓。好幾次因為重心不穩,險些摔倒。